“不干了,烦死了,打死也不干这什么狗屁城隍!”
某位尽职尽责的神明扔掉手中公文,直接躺在书堆里,彻底“摆烂”。
上次“活差”枉死之后,他又特意弄出保留一丝阳气在体内不失的方法。
如此可以保证“活差”们魂魄离体后,身体会处于“睡眠”状态,而不是假死状态。
这样的话,基本可以防止类似意外再发生,除非有人几天不管,让其活活饿死,那夜明就真没办法。
只是这之后,“活差”的试行期又要延长半月。
最近,夜明、文小姐、绿衣天天闷在小房间里批阅公文,着实无聊。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都是你自己应该做的,还非要拉上我和小姐。
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修炼,这样很耽误功夫的!”
绿衣颇为不满的说着,对某人意见很大。
夜明也是觉得这样不妥,她们毕竟不是阴差,老这么耽误下去,可不是事儿。
而且,大家都不是专业处理公务的,工作效率着实不高。
再次翻看阴差备选名录,这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合适能帮忙的。
而且,城隍处理的事,虽然繁琐、杂乱,却也干系甚大,必须要靠谱的纯粹阴差才行。
只是目前延化府似乎都找不出这样合适能帮城隍分忧的阴差来。
思来想去,夜明忽然一拍大腿。
延化府没有合适的,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
想到这里,夜明嘿嘿一笑,取出龟甲来......
......
灵璧府,闸仪县。
自从之前闸仪湖中的鱼怪被清除,闸仪县就恢复平静。
本来大家以为日子能逐渐好过起来,却又在两月前遇上大地震。
灵璧府与延化府相邻,受到的影响也很剧烈,县城垮塌厉害。
本地知县是个不顶事的,平日里就喜欢吃斋念佛。
大地震之后,更是长时间躲在寺庙里,连县上的事都不管。
如今一县之责,大多要落到二把手的县丞手中。
县丞名叫房镇言,出身不凡,乃是当地望族子弟,少年时就颇有才学,年纪轻轻就考上举人。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样有才学,有家世的人,将来肯定能当大官。
没想到他却因崇尚“性恶论”,不尊崇如今主流的“性善论”而受到排挤。
这还不算,他不但不推崇“性善论”,还不尊奉当今最大的“理学”道理。
这就导致,他无论如何,也考不上进士。
因为进士出题的都是“理学”一派之人,他不奉“理学”自然不可能得中。
因此,最后还是靠着家族关系,补了个县丞的缺。
这一干,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来,他先后换走十二位知县,可以说是最清楚当地一切之人。
他的行事作风,也很“独特”。
出身名门大家,却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更不恃强凌弱,欺压百姓。
反倒是在位期间,一直为百姓着想,深得民心。
今年六十多岁的房镇言病的有些厉害,主要是前段时间大地震之后,为了组织百姓重建家园,他可谓是劳心劳力,多年的积劳沉疴便爆发出来。
到如今,已经病的十分厉害。
要是一般人这么大年纪,还患重病,必然不可能再做事。
但房镇言不一样,那怕病重,他也要躺在床上,批阅公文。
县丞主管的就是一地账册、文书、财政等,可谓样样涉及民生。
如今世道混乱,自私自利之人不知凡几。
他害怕自己稍不注意管束,就有人从中牟利,贻害百姓。
因此,即便重病,他也要坚持亲自批阅文书,管理诸事。
“这个......不行,这里对不上,肯定有人少交税。
去,让人查一查怎么回事,可不能让人贪占了救灾钱。”
房镇言一边咳嗽,一边对身边老仆说道。
老仆闻言,都是记下,打算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只是看到自家老爷这个样子,还在操劳政务,实在不忍。
“老爷,要不您再歇会儿吧,今日已处理诸事甚繁,还是身体要紧啊!”
“不能歇,我自知时日无多,就将永远歇着,不急于这么一时的休憩。
还是趁着现在,多为百姓再争取一点好处吧!
我死以后,闸仪县百姓,必定会活在水深火热中......”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老仆老泪纵横。
他小时候就是这位的书童,这么多年都是一起过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眼看兄弟到现在还在操心这些事,不免垂泪。
这时,外面来报,说是几位公子来看望老爷。
房镇言闻言,微微一叹。
他的几个儿子,从小深受大家族观念影响,自认高贵,一向看不起那些地里刨食的穷苦百姓。
时常会有打骂折辱的举动,自己在时,还能管束着他们。
自己走后,还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房镇言连声咳嗽的道:
“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几个儿子都进来房间。
进来的共有三人,年龄不一,老大四十多,老二三十多,老三十来岁。
三人一起拜见重病的父亲,汇报家里的事。
老大说的都是和大家族之间的事,言语间,无不在表示自己和各大家族之间关系多好。
老二说的是和县里各官员富商之间的事,明里暗里强调自己为家里人脉关系的打点有多到位。
老三说的都是关于农人的事,其对农人多有怜恤,减租减债不少。
这三个儿子来此的目的房镇言再清楚不过,除了年纪还小的老三是真的汇报情况。
老大老二其实是在争家主的位置。
房镇言看着三个儿子,对老三最为重视。
他很想说,自己死后,老三继任家主。
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安排。
老三心太软,做事太守规矩,不会下狠手。
这样的人是守不住家业,更斗不过自己两个兄长的。
因此,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在老大老二之间选继承人。
示意三人上前来,房镇言让老大老二分别发誓,自己死后,不得内斗,不得手足相残。
这毫无疑问是个很明显的信号,老大老二都明白,父亲是要在他们之间选继承人。
两人当即当众发誓,表示绝对不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见两人都发誓,房镇言拉着老二的手道:
“以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老二闻言,狂喜不已,一个劲儿的点头保证。
一旁的老大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同时暗暗握紧拳头。
老三则是对此并不关心的样子,只是询问父亲的身体如何,要不要再请大夫。
房镇言摇头,表示不用,心中对老三更为可惜,觉得这样有孝心,还仁善之人被自己这么对待,实在有些不公。
但他自己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家,他还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和睦相处的。
挥退三个儿子,他要用自己最后的时间继续处理公务。
就这么处理着,房镇言感觉有点困,不自觉打个盹儿。
稍后,意识清醒过来。
不知为何,他感觉精神好多了,再看手上的文书,感觉看的十分清晰。
似乎连老花眼都已经恢复正常,而且也不再咳嗽,感觉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
看完一页,伸手去翻页,手竟然从书页上直接穿过去,没有碰到。
房镇言见此一惊,再一听,耳边传来老仆的哭声。
侧目一看,赫然有另一个自己躺在床上,老仆正趴在自己身边哭泣。
见此,房镇言这才明悟,自己......已经死了吗?
正此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老大人阳寿已尽,如今该当得享阴福。”
房镇言闻声看去,便见房间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神仙一般的俊美少年,正在对自己微笑。
作为经年老吏,房镇言发现对方的眼神中,有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而且似乎还很满意的样子。
房镇言见这少年,拱手道:
“敢问可是勾魂阴差当面?”
“老大人一生鞠躬尽瘁、为国为民,死后岂可由阴差钩锁加身。”
“那敢问阁下是?”
“本官延化府新任城隍夜明是也,来此特请老大人随本官至延化府任职。”
“延化府?大人,下官乃是灵璧府人氏,死后理应归灵璧府管辖,为何会是延化府相召?”
“老大人岂不闻朝廷规制中的避亲避近原则?”
“原是如此,我道只有朝廷如此行事,原来阴司亦是这般。”
房镇言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点头道:
“下官愿随大人同去。”
“好,我们这就走!”
“大人,可否让下官走之前最后再看一眼家中亲眷?”
“行吧,不过要快点,时间不等人。”
这位城隍大人好像有点儿急。
房镇言不知阴司规矩,以为勾魂都是如此,便想着快点看一眼家人。
成为鬼魂后,他可以直接穿墙,倒是方便。
来到外面,正好见到三个儿子在一起闲聊。
老大老二在那里针锋相对,老三则是在整理家里田地收入的账本。
见此,房镇言对老三更加惋惜。
这时,里面传来老爷过世的消息,三个儿子赶忙跑进去看望。
房镇言见此,叹息一声道:
“我这三个儿子,也就老三最为纯良,却容易受欺负,只希望老大老二以后能善待他。”
那少年城隍笑道:
“老大人一生阅人无数,洞若观火,却因私情,错看自家子孙。”
“错看?大人这是何意?”
“你之长子如狼,凶恶残忍;你之次子如狐,奸诈狡猾。
此二人确能保住家业,但不够强。
你那三子却是林中猛虎,此时虽幼,但已有兽王之相。
假以时日,必定吞狼灭狐,称霸山中。
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这......”
房镇言闻言,颇为意外,良久叹道,
“如此也好,当今乱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下去。”
说罢,便随这位城隍大人离去。
两人走后不久,又有阴差到来。
这一堆阴差执旗挂幡,手捧官袍敕书,落在房府之外。
当先一阴差喊道:
“灵璧府城隍司请房姓讳镇言大人赴阴司任赏善司司正!”
高声喊过之后,众阴差恭敬等待新大人出来上任。
结果久候不见人出,有阴差以为新大人摆架子,再三呼喊,态度恭敬。
然还是不见反应,众阴差以为其才成新鬼,有所畏惧不敢出,便结队恭敬入室请之。
结果室内只见其遗躯,而不见其魂,众阴差疑窦不已,不知发生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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