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上海已有些暖意,但宋府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宋老爷子的书房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要将人压倒。账本摊了一桌子,每一页都像一把刀,刺得人心口生疼。
\"三天。\"李管家声音发颤,\"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宋玉芙坐在太师椅上,面色苍白。她知道李管家说的是什么——汇丰银行给出的最后期限。如果三天内还不能还清贷款,宋家在上海滩打拼几十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二爷呢?\"她强自镇定地问。
\"二爷去找钱庄了。\"李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但是......\"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明德匆匆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姐。\"宋明德苦笑,\"钱庄那边......\"
\"也不肯借?\"
宋明德摇头:\"不是不肯借。是根本借不到了。\"他顿了顿,\"现在整个上海滩的钱庄,都说宋家的信用已经......\"
\"已经完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玉芙和宋明德同时回头,只见程远山正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程远山!\"宋明德怒道,\"你来做什么?\"
程远山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自然是来帮忙的。\"
\"帮忙?\"宋明德冷笑,\"你在背后搞这么多鬼,现在倒说来帮忙?\"
程远山没理会他的讽刺,自顾自地在太师椅上坐下:\"二爷这话说得不对。宋家的问题,难道是我造成的吗?\"
\"你!\"宋明德正要发作,宋玉芙拦住了他。
\"程先生有何指教?\"宋玉芙强压着怒气问。
\"很简单。\"程远山整了整衣襟,\"只要宋家愿意把码头和仓库的股份转让给我,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你这是趁火打劫!\"宋明德气得脸色发青。
程远山依旧不紧不慢:\"二爷何必这么激动?我这是在帮宋家。要知道,现在愿意接手宋家资产的人可不多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却是事实。自从英国那边传来消息,说宋家涉嫌商业欺诈后,几乎所有的银行和钱庄都对宋家避之不及。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沈若兰来了。
\"玉芙姐。\"沈若兰走进来,先是看了程远山一眼,然后说,\"我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了一些事。\"
\"什么事?\"宋玉芙问。
\"汇丰银行的布朗,昨晚见了钱家的人。\"沈若兰说,\"他们谈了很久。\"
程远山的眼神微动:\"所以说......\"
\"所以说,这次的事,恐怕不只是单纯的收贷。\"沈若兰看着宋玉芙,\"玉芙姐,你还记得上个月在英国发生的事吗?\"
宋玉芙脸色一变:\"你是说......那批货的事?\"
原来上个月,宋家在英国的一批货物出了问题。当时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看来,这很可能就是导火索。
\"老爷。\"德利銮突然从外面匆匆进来,\"英国那边又发来电报了。\"
程远山接过电报,看完后脸色微变。
\"怎么了?\"沈若兰问。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程远山说,\"那批货......不只是单纯的质量问题。\"
\"什么意思?\"
\"有人在背后操作。\"程远山说,\"先是在英国制造丑闻,然后再在上海收贷。这是要把宋家置于死地。\"
宋明德突然想到什么:\"大姐,你还记得吗?上个月父亲去英国之前,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说''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宋明德说,\"当时我们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现在......\"
正说着,李管家又匆匆进来:\"大小姐,你们快去看看老爷吧。\"
宋玉芙腾地站起来:\"父亲怎么了?\"
\"老爷......老爷说有重要的事要说。\"
书房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要知道,自从英国那边的消息传来后,宋老爷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宋老爷子的房间里,满是浓重的药味。老爷子躺在床上,看起来比前几天又虚弱了许多。
\"父亲......\"宋玉芙走到床前。
\"都来了?\"宋老爷子睁开眼睛,看了看在场的每个人,\"好,正好都在。\"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李管家上前。
宋老爷子挣扎着要坐起来,宋明德连忙上前扶住:\"父亲,您别动。\"
\"不碍事。\"宋老爷子摆摆手,\"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
他的目光落在程远山身上:\"程远山,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把股份转让给你吗?\"
程远山一愣:\"请伯父明示。\"
\"因为......\"宋老爷子咳嗽了几声,\"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宋玉芙不解。
宋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们知道那批货为什么会出问题吗?\"
所有人都摇头。
\"因为那是我安排的。\"宋老爷子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父亲!\"宋玉芙失声叫道,\"您说什么?\"
\"我知道钱家要对付我们。\"宋老爷子说,\"所以我故意设了一个局。那批货的问题,是我故意安排的。\"
\"为什么?\"宋明德问。
\"为了引蛇出洞。\"宋老爷子说,\"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所以您发现了什么?\"程远山突然问。
宋老爷子看着他笑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程远山点点头:\"是汇丰银行。\"
\"不错。\"宋老爷子说,\"但不只是汇丰银行。还有......\"
\"还有钱家。\"沈若兰接过话头,\"他们联手要对付宋家。\"
宋老爷子看了看沈若兰:\"你果然和程远山一样聪明。\"
\"父亲。\"宋玉芙急道,\"既然您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提前防范?\"
\"因为......\"宋老爷子叹了口气,\"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什么意思?\"
\"汇丰银行和钱家的目的,不只是要对付宋家。\"宋老爷子说,\"他们是要控制整个上海的金融市场。\"
程远山接过话:\"所以您才会同意把股份转让给我?\"
\"对。\"宋老爷子说,\"因为我知道,只有你,才能阻止他们的计划。\"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德利銮:\"老爷,出大事了!\"
\"什么事?\"
\"钱家......\"德利銮气喘吁吁地说,\"钱家在英国的代理人失踪了!而且他们在英国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在房间里炸开。
宋老爷子却笑了:\"来得正好。\"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宋明德问。
宋老爷子看着程远山:\"你安排的?\"
程远山点头:\"是。不过......\"他看了看沈若兰,\"这要感谢若兰。如果不是她在英国的人脉......\"
\"原来如此。\"宋老爷子若有所思,\"难怪你们这么有信心。\"
\"父亲。\"宋玉芙突然明白了什么,\"您是说,这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
\"不全是。\"宋老爷子说,\"我只是猜到了他们会怎么做。至于后面的事......\"他看了看程远山和沈若兰,\"是他们完成的。\"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消息。是李管家:\"大小姐,外面来了好多记者。说是要采访......\"
\"采访什么?\"
\"采访宋家和程家达成战略合作的事。\"
宋玉芙一愣:\"什么战略合作?\"
程远山站起来:\"这是我安排的。\"他看着宋老爷子,\"伯父,您说过,不能让外人看笑话。所以我想,与其让人说宋家败了,不如说是我们两家达成了合作。\"
宋老爷子点点头:\"好,很好。\"
但宋玉芙还是不明白:\"可是父亲,您为什么这么相信程远山?\"
宋老爷子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宋玉芙一愣:\"母亲?这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你母亲临终前......\"宋老爷子说,\"曾经托付过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帮我们。\"宋老爷子看着程远山,\"一个能带领宋家走向新时代的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宋玉芙看着程远山,\"这是什么意思?\"
程远山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沈若兰。
沈若兰轻声说:\"玉芙姐,有些事情,可能要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告诉你。\"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消息。是威廉的电报。
\"老爷。\"德利銮递上电报,\"英国那边都准备好了。\"
程远山看完电报,对沈若兰点点头。
沈若兰站起来:\"玉芙姐,你相信我吗?\"
宋玉芙看着她,突然笑了:\"我还有选择吗?\"
\"有。\"沈若兰说,\"你永远都有选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选择,可能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沈若兰说,\"但同时,也会让你得到更多。\"
宋老爷子突然说:\"玉芙,你知道为什么这章叫''蓝田碎玉''吗?\"
宋玉芙摇头。
\"因为有时候,只有碎了的玉,才能重新琢磨。\"宋老爷子说,\"就像宋家,有时候,只有经历了破碎,才能重新崛起。\"
夜深了,沈若兰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宋府。
\"在想什么?\"程远山走过来。
\"在想宋老爷子说的话。\"沈若兰说,\"关于玉芙姐母亲的那件事......\"
\"你担心她接受不了真相?\"
沈若兰点点头:\"毕竟,这关系到她母亲的......\"
\"迟早要告诉她的。\"程远山说,\"只是时机还没到。\"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程远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看这月光。\"
沈若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月光如水,洒在宋府的屋檐上,给这座历经沧桑的宅院镀上一层银光。
\"月亮每个月都有阴晴圆缺。\"程远山说,\"但不管怎样,它终究会重新圆满。\"
沈若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对。\"程远山说,\"就像宋家,就像那块碎玉。有时候,破碎是为了重生。\"
正说着,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
德利銮快步走来:\"老爷,柯林斯先生到了。\"
程远山点点头:\"请他去书房。\"
沈若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是。\"程远山说,\"这是我们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书房里,柯林斯正在品茶。看到程远山和沈若兰进来,他站起身:\"程先生,程夫人。\"
\"柯林斯先生。\"程远山示意他坐下,\"您带来了好消息吗?\"
柯林斯笑了:\"比好消息更好。\"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家族的决定。\"
程远山接过文件,看完后递给沈若兰。
\"这......\"沈若兰看完后,也露出笑容,\"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得多。\"
\"所以说......\"柯林斯说,\"明天的记者会,你们准备好了吗?\"
程远山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汇丰银行那边,会有什么反应。\"程远山说。
柯林斯不以为然:\"他们能有什么反应?总部都已经决定撤换布朗了。\"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消息。是宋明德。
\"程远山。\"宋明德走进来,看了一眼柯林斯,\"父亲要见你们。\"
老爷子的房间里,气氛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柯林斯先生。\"宋老爷子看着柯林斯,\"多谢你们家族的支持。\"
柯林斯摇摇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毕竟,上海滩需要一个真正的中资银行。\"
宋老爷子转向程远山:\"明天的记者会,你打算怎么说?\"
\"就说实话。\"程远山说,\"就说宋家和程家达成了战略合作,共同开拓上海滩的金融市场。\"
\"那汇丰银行那边......\"
\"他们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机会。\"沈若兰说,\"因为从今天开始,整个远东的金融格局都要改变了。\"
宋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好。很好。\"他看着程远山和沈若兰,\"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父亲。\"宋玉芙突然开口,\"您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宋老爷子笑而不答,只是说:\"你母亲说得对。有些人,命中注定会相遇。有些事,命中注定会发生。\"
第二天一早,整个上海滩都轰动了。
\"宋家和程家达成战略合作!\"
\"柯林斯家族全面支持中资银行!\"
\"汇丰银行亚洲区总经理被撤换!\"
\"上海金融格局大变革!\"
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全都是关于这些消息。
望海楼的包间里,程远山看着这些报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爷。\"德利銮走进来,\"记者们都到齐了。\"
程远山整理了一下衣襟,看向沈若兰:\"准备好了吗?\"
沈若兰点点头:\"准备好了。\"
记者会现场,闪光灯此起彼伏。
程远山走上台,环视一周:\"感谢各位来参加今天的记者会。在这里,我要宣布几个重要的消息......\"
台下,宋玉芙坐在前排,看着台上的程远山和沈若兰。
突然,她想起父亲昨晚说的那句话:\"有些人,命中注定会相遇。有些事,命中注定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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