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怜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阴郁的脸色仿佛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先杀沈墨。”
此话一出,黑衣客们立刻如鬼魅一般直冲向沈墨所在的方向。
那位华贵公子不慌不忙,他轻轻撩起衣袍,几道灵气凝结而成的冰锥自他身后闪出,将几个闪避不及的黑衣客钉在地面上,无法行动。
在玄铁地牢内还能施法?!
其他黑衣客们显然被他的术法所威慑,他们犹豫着驻足,不敢轻举妄动。
顾隐怜看出了沈墨的虚张声势,哪怕是在玄铁地牢之内,法修也可以等待缓慢的施法前摇过后做出攻击。
不过,这估计就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了。
想要进行下一次的有效进攻,施法捏诀所需要运转的灵气就会更多,消耗的时间也就更长,而顾隐怜不会给他机会。
“给我上。”
沈墨笑而不语,放下了捏诀的手,转而右腿倒退半步,摆出拳架。
和宋若打打闹闹这些年,她天天缠着与他斗法,蓝条没了就得肉搏,为了不被宋若干趴下,他特意与觉参学过几招,没想到居然在此时派上用场。
顾隐怜冷笑一声,不过是螳臂当车,垂死挣扎。
冷烟黎紧张地捏起拳头,那名红玉密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沈墨被一群不知修为的体修围杀,此时此刻只有等待,等待变数的出现。
她站在阶梯附近,距离那扇被破坏得不成样的大门最近,于战场厮杀中千锤百炼铸成的敏锐直觉,令她隐约察觉到身后的腾腾杀气。
有微风拂过后颈,在那一瞬间引发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冷烟黎迅速伏身,一道银光从她的头顶掠过,发丝被瞬间削去数根。
顾隐怜侧身回头,那道银光几乎擦过他的脸颊,飞掠着冲向前方。
冷烟黎皱了皱眉,哪来的飞剑?
一拳都没能抗住的沈墨在地上翻滚数圈,最后被那黑衣客掐着脖子抵在玄铁栅栏上。
受玄铁影响,他浑身发软无力,脸渐渐涨红,目眦欲裂。
他有些后悔,一开始不摆架势耍帅可能会被揍得轻一点。
应该和觉参多学几招的……
此时的沈墨如同深陷泥潭,肮脏黏稠的淤泥不断地钻入喉咙,使他无法呼救,体力逐渐达到临界点,死亡的阴霾在不断逼近。
突然,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瞬银白。
那黑衣客施加在他脖颈间的力道顿时松开,有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
那道银白的光芒开始在这座囚牢中横冲直撞,进行无差别攻击。
它的出现完全出乎顾隐怜的意料,黑衣客们不得不散开阵型,戒备那柄飞剑。
原本作壁上观的其他囚犯发出阵阵惊呼,金属锁链碰撞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柄飞剑仿佛是盲人在驾驭,在狭长的通道里撞来撞去,引得这座死寂沉沉的地牢内热闹非凡。
沈墨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
趁着如今顾隐怜还没反应过来,囚牢内一片混乱之际,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
“三弟!将地上的坠子扔给我!”
第五十一号犯人浑身一激灵,他或许意识到了这是自己有可能逃出去的唯一机会,他咬着牙,终于克服了恐惧,选择放手一搏。
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了出去,外头小心提防着飞剑的黑衣客显然也听到了沈墨的指令,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三弟是谁,如此之多的囚牢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三弟早就注意到了那块亮晶晶的坠子,他没费力气就拿到了它,朝沈墨的方向用力一甩。
莲花吊坠穿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还是被沈墨握在了掌心中。
神识在他握住吊坠的瞬间连通,沈墨的心湖中猛然泛起涟漪,方正儒清冷无比的声音有让人安心定神的功能:
“队长,我来了。”
地牢之外,六扇门高高的城墙上正站着一位白衣公子,寒风卷着他的衣袍翻飞,发丝随风飘舞。
他左手负后,右手掐剑诀竖在身前,宛如神只降临人间。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破损的大门处,腰间的剑鞘空空如也。
帝都宫殿内禁止剑修御剑飞行,这是帝都众多繁琐的规矩之一。违反规矩者,会被三道大乘境追踪剑气袭击。
当联系不上沈墨时,方正儒便猜到沈墨或许遇险。
周幽先生好心提醒了他,但唯有御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六扇门,方正儒没有犹豫,仍然召唤了飞剑。
果然,还没飞行多久,身后便出现了三道威力强横的剑气对他穷追不舍。
眼看着快被追上,方正儒眼尖地发现六扇门庭院内,有一名金丹剑修浑身血污,却没有半点伤口,呼吸平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方正儒心念微动,勾唇一笑,御剑转弯,毫不犹豫地直冲向那名剑修,连带着身后三道锋利的剑气。
张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
他指着方正儒破口大骂:“你小子!别妨碍老子装死!”
随后他朝天推出一掌,三道大乘境剑气消弭于狂风之中,仿佛只是起床打了个哈欠,张渊倒头躺下,继续陷入熟睡,鼾声浅浅。
方正儒御剑飞行,很快便找到了地牢的位置,玄铁的气息从那扇破开的大门飘出,倘若直愣愣地闯进去,想必作用不大。
方正儒环顾四周,他在高高的围墙之上找到了最合适的角度,占据视线高地。
于是飞剑出鞘,剑气如虹。
沈墨趴在地上死死地捏着莲花吊坠。
他咳嗽几声,强行咽下喉咙里的血,声音沙哑地笑骂道:“你也太乱来了,万一把我和冷执事也一剑穿喉了怎么办。”
方正儒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位置能看见冷执事的背影,我的剑熟悉你的气息,会尽量避开你。”
方正儒这家伙,总是在无形之中耍帅,可真叫人不爽啊。
沈墨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飞剑似乎有所感应,悬停在沈墨身边,剑身颤动,剑尖指向前方。
沈墨的目光穿过层层黑衣人的身影,对上了顾隐怜的视线,他捏着吊坠,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现在是考验默契的时候了。”
高墙之上的方正儒缓缓闭上双眼,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颤动,世间万物的声音纷扰杂乱,他却浑然不觉,全身的感官凝聚于一点。
飞剑破风而去,斩尽前方一切阻碍。
——
林茉又蹦又跳,想看看韦之岩手中的簿子,韦之岩却突然横眉竖眼,他将簿子啪地一声合上,藏在身后。
林茉什么也没看见,还差点被簿子扇了一巴掌。
韦之岩面容古怪,侧身轻咳两声:“周星星犯偷盗罪,林七七,宋若二人为帮凶,将他们三人拿下。”
看过簿子之后,韦之岩突然浑身一怔,冷汗直流。他差点就犯下大错!
他作为玉麟军的副将,帝都的消息一贯灵通。
自然知道顾隐怜这号人物,如果这个案子当真与顾隐怜有关,那性质就完全变了,从外部袭击变成了帝君的家庭内乱。
虽说顾隐怜被帝君刻意忽视近十年,他似乎对这个儿子并无好感,但帝君为人思虑深厚,没有杀他或许又有其他打算。
总之,事还是要办,但是不能如此大张旗鼓的办,必须私下办才不会出错。
首先,要将六扇门的人除掉。
林茉看着韦之岩,满眼的不可置信,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无耻,甚至连真凶的名字都不给看,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你你你你你你……呃啊!”
林茉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作势就要昏倒。周星星赶紧扶住,给她顺气。
林茉倒在周星星怀里,指着韦之岩泫然欲泣:
“你无情你冷漠你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冷漠哪里无理取闹?”韦之岩自知理亏,不敢与她对视。
“你就是无情就是冷漠就是无理取闹!”
韦之岩使了个眼色,周身的玉麟军蠢蠢欲动。
宋若和万元的手腕已经被扣住,刀刃逐渐逼近,周星星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躺在他怀里的林茉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住手!”
韦之岩两眼一抹黑,是种不祥的预感,又来什么幺蛾子?!
无数的目光投向蓬莱宫那扇被宋若踹烂的大门处。
林茉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终于拖到冷烟黎来救我们了。
诶?等等,那不是冷烟黎!那是?
哪位啊?
霏语高举执事令牌。
她的身后,黑压压地站满了六扇门在役的全部红玉阶捕快和密探,为那块无甚稀奇的令牌卑躬屈膝。
突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霏语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大喊:
“六扇门执事在此,所有人听令,随我共同前往六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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