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休与万无一的争斗异常激烈，眨眼又过一个月。

        这不是他斗过最危险的敌人，却是他打过最艰难的一仗。

        两人转战数百万里，一直往荒野深处，哪怕玄相修士也未曾到达的地方。

        即便以江休近乎无穷无尽的真元储备，也已经感到吃不消。

        更可怕的是，第一个月，万无一剑道成长到近乎匹敌无上破灭灵光的地步，第二个月便已经逐渐开始超越。

        江休也深刻见识，这所谓“遁去的一”的分量。

        两个月便抵得过舍利化身参悟百年。

        除了七情六欲，万无一又舍弃更多情绪，越来越像一张白纸。

        这也让他出的每一剑，都是最契合剑道的完美一剑。

        若非这个状态下的万无一，似乎完全沉入剑道之中，早已忘却什么献祭生灵，已经没有瞬间恢复的本事，恐怕江休早就遁逃。

        攻守易势下，他支撑十分辛苦。

        噌！

        一道凶戾剑光，宛如自九天之上垂下，古朴无变，自然而然，不快不慢。

        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影响，甚至是没有归处，天地独行。

        然而这一剑的确是有目标，目标就是江休。

        面对这一剑，已经用无数种方法尝试闪避的江休，并没有浪费法力躲藏，而是接连催生三道无上破灭灵光。

        连番交手下，江休已经领悟万无一舍身祭剑的法门。

        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仗着本体晋升元婴后能够刷新状态，当即就献祭身躯化作葫灵。

        现在只完成一半，却也将灵光催生到三道。

        然而之前是万无一追赶他，现在是他追赶万无一，毕竟是慢一步。

        三道灵光撞上剑光，无声无息湮灭，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葫芦中又飞出一道火龙与一道血龙，身躯盘上剑光。

        交颈扭转，凝成一道漩涡，要将剑光中的力量转移卸去。

        然而这一道平平无奇的剑光，却如同一座不动的巍峨高山，任凭两条长龙把身躯扭得咔嚓碎裂，也只是不动分毫。

        江休叹口气，除了六道光轮，他已经手段尽出。

        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他也只能葫芦一转，粉碎乾坤与剑光碰撞。

        碎的是虚空、黑洞、葫芦。

        剑光停滞在虚空，没有半分损伤。

        江休再次恢复，只听“咔嚓”一声，化相玉瓶上迸出几道裂纹。

        这件能够恢复状态的宝物，也承受不住如此高负荷运转。

        考虑此物晋升元婴时会用到，江休将其送入飞升地。

        随后就停在原地，等待万无一再次攻击。

        他大概知道，万无一现在的执念，还是超越无上破灭灵光。

        虽然剑光能将灵光击溃，但在这末法之时，江休真元施展受限，灵光威力不能尽数发挥。

        这在万无一感知中，便是依旧还差一点。

        但这一次，万无一停在半空，并没有半分动作。

        江休怔了下，随后意识到，万无一这是认为，他刚才的一剑，已经超越无上破灭灵光。

        既然他的执念已经消除，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屠戮苍生以杀证道，还是彻底杀死他？

        江休倒不害怕，他乃是不死不灭元神，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否则他早就逃跑，也不会和万无一斗到现在。

        噌！

        剑光再次转为万无一，眼中只有漠然与冰冷。

        江休心念一动，等看到万无一投来陌生的眼神，明悟过来。

        万无一已经献祭所有感情，乃至所有记忆！

        他已经由一个人，彻底变成一把剑！

        为了超过他，做到如此地步，万无一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

        江休颇为不解，但看到万无一目不转睛盯着他，还是迅速提起警惕。

        执念驱使下，万无一很可能会对他出手。

        叮！

        从万无一体内，传出一声声清鸣，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响彻天地之间。

        他的身影慢慢消散，一道诛天灭地的剑光，却逐渐撑了起来。

        在江休视野中，璀璨剑光充塞天地间每一处，仿佛汇聚所有的杀意，散发出令人惊心的凶恶气息！

        而他的脸色，顿时也狂变起来。

        因为他感应到，这一道剑光不仅能够杀死他，更能够诛杀掉他的修为法力，甚至彻底恢复不过来！

        天下竟有这样的法术？

        纵然元神不死不灭，吃下这一剑，起码在本体晋升元婴刷新状态之前，都只能作为凡人存在。

        更关键的是，进入飞升地避祸需要十息，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时，万无一却神色莫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还不配受我这一剑。”

        江休脸色一黑，若万无一神情轻蔑说出这句话，倒还不算什么。

        但这仿若陈述事实一般的平淡，当真极具攻击力。

        不过他心态很好，清楚万无一说的是事实，哪怕本体过来，亦不可能承受这一剑。

        江休也并没有什么不爽。

        这等献祭所有感情，获取强大手段的秘术，哪怕放到眼前他都不会去修炼。

        这是自绝于大道，万无一身处末法时代没得选，他可不是。

        至于万无一说的这一剑不是对他而来，江休心中一宽。

        却还是没有放松手上动作，十息后身影消失。

        最后只听万无一颇为孤独寂寞而高处不胜寒的自语：

        “我这一剑只对天，不对人。”

        噌！

        万无一身影彻底消失，充塞天地间的剑光浮现，将一切事物送入寂灭之中。

        力量扩散开来，扫过江休所在，但江休已经进入飞升地。

        飞升地中。

        江休对那一剑的气息，依旧心有余悸。

        那已经不好说是否达到玄相层次，而是末法催生出的代天出剑。

        他在心底沟通钓叟：“倘若没有末法……”

        “没有末法，此人成就玄相境板上钉钉，比现在不是强的多？”

        钓叟知道他想问什么，无情打破他的幻想。

        虽然玄气界怪物不能出现，但钓叟却能通过江休看到外界景象。

        当然，这需要江休允许。

        “你不要以为是天道在帮他，若是能帮，为什么不选择帮你？”

        江休了悟，不错，万无一能在末法之时，以剑灵之身无视末法限制，这是他的本事大。

        修士便是这样，在别人不得不遵守规则的时候，自己打破规则，获取巨大好处。

        只不过万无一付出的代价也无比惨重，出了那一剑，还不知献祭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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