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内，乌万里眼眸圆睁。

        面前这人脸颊苍老皆是皱纹，他从额头到嘴角有数道剑创，因此面容丑陋，口鼻皆歪歪扭扭的。

        眸子轻闭，也不知这人是死是活，乌万里伸手去触摸了一下这人鼻翼，回头道：“死了，这是一具傀儡。”

        “傀儡？”

        “是的，三国时诸葛亮造木牛流马，就使的是傀儡术，但这具尸体使用的手法，更加高明，竟能将尸体缝制的如此灵动，栩栩如生。”乌万里道。

        “对，这皮肤弹性，应当是体内还有血液流动，但那血液是冷血，故而没有半丝生气，好厉害的傀儡术。”华伶儿也道。

        “前辈，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乌万里看向酒鬼。

        “他，他是一个可怜人，可悲的人，曾是铁血堂的捕快，曾几何时，他一人独挡数十位山匪，为一方百姓除去了大害，没换来一官半职，却落得浑身伤病半生凄惨，最后还被一直卖命的六扇门抛弃，将他发配到了陇西马场，当一位马倌，和禽兽畜类为伍，朝雪暮土，没有人记得他为大唐做了什么，他是一个……无名之人。”

        酒鬼并未开口，有别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很冷漠，很唏嘘，似乎有无尽的忧愁，众人立即朝着周围看去，却没有看到那发出声音的来源。

        “你是何人？”

        乌万里放声大喝。

        “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滚出来让本姑娘看看！”华伶儿喊道。

        “我？我也是个无名之人。”

        距离华伶儿最近的一具傀儡口中发出声音来，华伶儿立即将那傀儡脸上的面具摘下，却发现，这人也是一名沧桑老者，脸上有多处创伤，应是铁血捕快，但年老体衰。

        “你很好奇，我长什么样子？”

        左右的两具傀儡，同时发出声音来，而且一起扭动脑袋，看着华伶儿，李小白和乌万里立即上去摘下这两具傀儡面具，他们虽然口中发出人言，但摘下面具之后，都是木讷呆滞，没有任何感情。

        “我就是我，你即是你，你们见到的我是我，我见到的你们，也即是你……”

        这傀儡虽然被摘下了面具，却依旧能说话，嘴唇动着，眼睛射出狠毒光芒。

        “我就是我，你即是你，你们见到的我是我……”

        场中所有的傀儡都发出声音，咔擦咔擦声响个不停，所有的傀儡都将手伸向脸颊，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这些人有老有少，都是伤痕累累。

        有几具，还是新加入六扇门的捕快，此刻却都已成为了傀儡，脸颊上血痕未干。

        傀儡们缓缓让开一条道儿来，露出刑堂大殿，不远处刑堂大殿之上，此刻有上百名捕快被捆了起来，封住口鼻，倒在地上，似乎都中了毒，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

        最当先三人，赫然就是六扇门的三位大捕头。

        催命判严策，活阎王渐离，甚至……另外一位，竟是铁爪忘人屠。

        他本是六扇门的掌牌大捕头，之前还好好的，此刻居然也被封住口鼻，倒在地上，看他模样，身上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似被严刑拷问过。

        在这些捕快前面，居然还站着另一位铁爪忘人屠。

        这位忘人屠大捕头，在场中踱着步子，背负双手，那冲天浓眉下，一双虎眸煞气四溢，淡淡地扫视着被傀儡围困的乌万里等人。

        这两位忘人屠，如果只看模样，几乎分不出任何区别来，但是在场中走着的忘人屠大捕头，腰间挂着天子赐予的“獬豸金牌”。

        “你是谁？”

        乌万里吓了一跳，和李小白立即拔出刀来，护在华伶儿左右，酒鬼则是眯起了眼。

        “我？我也是个无名之人，但我曾掌着‘獬豸金牌’，这金牌本是天子赐予铁血堂的，并不属于六扇门，我如今来，也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那走着的“忘人屠”喊道。

        “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真正的傀儡师，还在这附近吧？”

        乌万里心跳加速，朝着周围看了看，眸子转动，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强的人，能够同时操纵上百具傀儡。

        “如果可以，你可以叫我无常。”那傀儡忘人屠说道。

        “无常索命，小鬼勾魂，我此次来六扇门，就是要索回一个公道，闻歌号称小无常，那我，便是无常。”傀儡忘人屠声音很淡漠，这傀儡和忘人屠大捕头的声音一模一样。

        “无常，何必呢……”

        酒鬼盯着无常，过了许久，他才叹息开口，这场中的傀儡，大部分都是铁血堂旧部，也是当年六扇门的前身，这些人为六扇门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这些人却少有善终者。

        “酒鬼，这些年你苟延残喘，是否也活的很累很累？朝廷自以为掌握了六扇门就掌握了江湖，是在是痴心妄想……”

        无常哈哈大笑。

        他身子一转，将自己身上脱掉了一层人皮，换过身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枯瘦的老人，身穿黑袍，脸颊上都是疮口，眼窝深陷，而且神采暗淡，似命不久矣。

        “圣上自有裁断，天威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酒鬼淡然道。

        “错，你错了，圣上也只是一个凡人，他也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啊……”无常说完后，眸子看向前方，眼神闪烁：“这次我就是要他给我们铁血堂一个公道，我就不明白，皇帝做错了事，就一定要撞倒南山才回头么？我们铁血堂的兄弟，因为那些文官的谏言落得如此下场，酒鬼你说，你说，值么！？！”

        无常说道最后，咳嗽起来，剧烈地咳嗽。

        酒鬼低垂下眼睑，一边的乌万里等人也轻轻叹了口气。

        一切的因果，早在多年前便已注定。

        “无常前辈，原来你就是多年前，江湖上那位武林盟主？”乌万里拱手问道。

        无常眸子闪了闪，哼道：“我以为天下已经无人知道我的威名了，不错，三十年前，我就是江湖上第一位武林盟主，当时我被江湖各大门派一举推为武林盟主，为的是保隋灭唐，但是我被当今圣上气度折服，拜在了太祖麾下，为大唐扫除了江湖上的各路反唐势力，并且建立了铁血堂……”

        手指头一动，不远处，严策，渐离，忘人屠三位大捕头身上的束缚全部都被解开了。

        “你们三个，我说的对么？”

        无常低声问道。

        严策和渐离两人对视一眼，羞愧地低下头，而忘人屠则是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可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却听信那些女人和文官的谗言，将我铁血堂的兄弟杀的杀，贬的贬，当年我放弃天下第一，放弃武林盟主之位，保唐大业，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此凄凉……”无常无力地举了举手。

        “那你何至于杀那些青楼红官呢？”乌万里问道。

        “因为，他想要警告当今圣上！他其实制作了十几具女傀儡，专以绝色美人的皮囊制作，扮作歌姬和舞姬潜在宫内。”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房正从后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金吾卫，他眸子神色复杂。

        “只要圣上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出现铁面杀手，而并非是闻歌大捕头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死人……至于为何，我想，那铁面杀手和影卫有些关联，和铁血堂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无常你，之前是影卫的统领吧？”

        房正说道。

        “无常，你身为影卫前统领，扮作铁面杀手四处作案杀人，今日我们已经查明你以美人皮囊制作傀儡潜伏在宫内，想要谋害圣上，你还不伏诛！”

        房正身后的金吾卫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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