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云小六跟着云长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先是那夜朔月让他封住魔性，再加上心中对云长澜的感激之情与日俱增，早就不再像从前一样。

        虽然性子依然暴戾，但在慧远面前，倒也是彬彬有礼。

        “小六见过大和尚，您近来可好？如今咱跟了小主人，咱俩之前打的架就算了啊？”

        慧远听了云小六的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前辈取笑小僧了，现前辈与云小哥一同修行，护界有力，小僧尊敬还来不及，怎敢与前辈不敬。”

        “过去种种，还望前辈海涵。”

        “寺中清冷，还请云小哥和小六前辈进禅房说话。”

        众人刚要起步，一名小和尚走了过来。

        先是向慧远合十行礼，又对着云长澜拜了个礼，说道：

        “方丈口谕，请慧远师叔及云施主一行到方丈禅房一叙。”

        “戒能法师要见我？”云长澜想到戒能的身份，有些踌躇。

        戒能乃定光寺住持，身份高贵。

        若是真论资排辈的话，乃是和自家凌霄剑阁的阁主一般。

        这等尊崇大能，怎么会指名见自己呢？

        “是的，各位施主，慧远师叔，请随我来吧。”

        倒是慧远看出云长澜的心思，于是安慰道：

        “云小哥安心，敝寺方丈佛法精修，为人平和，全寺上下无不敬佩。”

        “你与贫僧可比同袍之谊，又有灵剑护身灵兽认主，如此身份，确是方丈亲自相见才不致失了礼数。”

        “既是方丈允许，贫僧就与云小哥一同前往便是。”

        于是云长澜也不再扭捏，细细整理了下衣服，便于慧远跟着那小和尚一同来到方丈禅房。

        “凌霄剑阁流云峰一脉弟子云长澜，见过定光寺方丈师祖。”

        “弟子见过师伯。”

        云长澜行了个叩拜大礼。

        慧远也恭敬地行了个佛礼，然后才站在一旁。

        戒能方丈点头，又双手扶起云长澜，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称赞了一句。

        “常听慧远提及，长澜为人淳厚谦逊，身心兼修，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我寺与贵派世代交好，更与司马剑尊相交长久，你至此处，当如自家一般，无须这么大的礼数。”

        “你且入座，尝尝老衲所备清茶，润润嗓子。”

        云长澜双手端起茶盏，先是谢过，才看到那茶盏里的水清澈见底，丝毫没有茶的影子，如同白水一般。

        细闻似有茶香，却又无茶叶。

        于是浅浅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清新，回味酸涩，再品又有清苦，略带甘醇，不知道是什么茶才有如此的奥妙。

        云长澜开口问了一句：

        “方丈师祖，晚辈品尝这茶，明明有着一股茶香，打开后又如同清水一般不见茶叶。”

        “入口后回味多变，十分奇特。”

        戒能笑而不语，转手又倒上一杯。

        “灵兽尊者若不嫌弃，可品品此茶。”

        这话是对着云小六说的。

        云小六倒没想到戒能也会给自己倒茶，心里有些感动，于是头低了一下，表示敬意。

        然后站起身来，双爪捧住茶盏，一口倒了进去，还舔了舔嘴巴。

        “云小六谢过老和尚，这水没啥味道，但是喝到咱肚子里暖暖的，挺舒服。”

        戒能微微一笑：“原来是万葬尊者，老衲有幸得见，心中很是欢喜。”

        “老和尚果然厉害，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咱老六自打跟着小主人，从来没干过坏事。”

        云小六听满不在乎地说，但是想想不对，又补了一句。

        “就是进了这人界，咱连个阿猫阿狗的都没杀过。”

        云长澜怕戒能误会，连忙补充：

        “不瞒方丈师祖，他是当时冰晶洞的血灵魔狼，现在的确与我一起修行。承蒙灵兽不弃，尊称一声兄长。”

        戒能点头赞许：

        “尊者入世却从不肆意杀生，才得大能赐灵。”

        “长澜得尊者相伴，乃是佛祖慈悲。”

        “你和尊者一同修行，足可见你的福缘，尊者的造化，阿弥陀佛，可喜可贺。”

        说完，又看向云长澜，面露亲切神色，温声问道。

        “你此行游历，若有难处，可说明一二，老衲或许可为你解惑。”

        “是。若是能得方丈师祖指点，晚辈感激不尽。”

        云长澜听了十分高兴，本来这次来定光寺，云长澜就抱着希望。

        只是当时想请教慧远大师，现在既然戒能方丈主动开口询问，就向众人和盘托出胡少元和董晴的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戒能目光落在云长澜身旁的木剑上，片刻后，问向慧远：

        “慧远师侄，此事你可有解？”

        慧远思考了下，摇摇头。

        “回方丈师叔，弟子所学浅薄，一时间并不能解。”

        戒能点头，指着茶盏说道。

        “长澜，你与尊者刚刚所饮，是敝寺先辈大能，在山中辟出的一道山泉水。”

        “取水而饮，心中所念，可得不同味道。”

        “如世人为色、受、想、行、识所困，只见所见，不见我见，故见即所见，亦非所见。”

        “凡事有正反，众生皆善恶，自有论因果，我何故喜悲？”

        云长澜听了，思考了一下，似乎有些启发，于是尝试着和戒能说起自己的想法。

        “晚辈觉得，方丈师祖所见是水，告诉我们的是茶。”

        “六哥和晚辈喝的是茶，其实是高僧前辈辟出的泉水。”

        “晚辈觉香甜酸涩清苦，云六哥尝之无味，心中却暖。”

        “其实无论是水还是茶，都是同一个事物。”

        “只不过我们喝进去的感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戒能点头微笑，示意云长澜继续说。

        云长澜也知道戒能在点化自己，于是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认为的都说了出来。

        “佛说无有相，其实是因为众生看佛无有相，所以佛亦有无有相。”

        “而我辈于人界卫苍生，除魔欲，是为道；六哥于魔界噬血灵，吞万葬，亦是为道。”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道就是道，没有不同。”

        “如茶一般，我和六哥同样的喝，同样的茶，我心中有诸多欲望，所以喝出诸多味道；六哥心中感念方丈祖师关爱，所以喝出关爱温暖。”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是说心中所念。”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善恶须臾之间，只在起心动念。”

        “祖师修佛，见善喜恶悲，并非善就是对，悲就是错，而是希望众生心里明白，遵道而行得善因善果，反其道而行得恶因恶果。”

        “方丈师祖喜无心之善因，悲欲念之恶果，为教化万物之道。”

        “以大慈悲心，循天道为之，终返福报。”

        “若以大善为名，行私欲之事，终自食恶果。”

        戒能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此事虽牵涉因果诸多，但你只要凭本心行正道即可。”

        “一切静待时机，缘法到了，自有论断。”

        “你若愿意，可在寺中小住，与慧远一叙。后可自行安排回凌霄剑阁。”

        “考验之事，我自会传讯与流云长老。”

        “慧远，这几日劳你好好招待长澜。”

        “除本寺所规亲传弟子之经文武学外，长澜若有需要，可自行阅览，但不可带出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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