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紫府纷纷降了神通,放下一道道人影,先后按次第落去秘境,李曦明装作谦让模样,按兵不动,可灵识已经如同穿岗清风,轻轻从秘境中扫过。
要说诸紫府没什么探知的手段,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此秘境如同棋局,没有亲自下场,进入其中的道理,可左右有些术算道行高的、命神通厉害的、或是手中灵器有些特异之处,终归能有些算计。
可再如何算计,哪能比得上查幽?
李曦明心念电转,径直就往那正宗的大殿之中看去,管他什么紫光大阵、玄灵纹路的,一律抽丝解茧,看了个清楚。
却见南乡殿中并无桌椅,正中放着九鼎大铜鼎,孕育着浑浑沉沉的紫光,也不知是何等道统,只是这形制、这模样,与当年大宁宫中的相类似。
这类大鼎最后都是诸家来分,即使看了去也不大重要,只有那最高处的主位上宝石琳琅、汞水翻滚,似乎是有人坐化于此,一件法衣飘飞在周围,却有一枚亮堂堂、紫莹莹的光珠掩在衣袍中。
‘恐怕是灵器…看这模样,品质算得上不错,也不知能不能算是灵宝…’
李曦明自家手中的【赶山赴海虎】说是中品之物都算是在夸赞,自然是不能跟这东西比的,而【华阳王钺】特殊,一副明阳尊强厌弱的模样,有多少威力更看主人…自己私下估计,这东西与鸺葵压箱底的上品【大合奎铜剑】相比差一筹,却能压过不少真人的灵器。
古代洞天众多,各个道统的大修士都喜欢联起手来,依托洞天营造秘境,便如同这等【南乡殿】,不提洞天之中收获如何,如果能将这种秘境吃下一大口,也是不小的收获,再次一些,实力差些的后修也会弄些小堂小殿,挂在这秘境周围,那便不值一提了…
他暗暗记了,只找了个无人之处,锁定了三两道宫阙,灵识极快的速度扫过,终于在左右的人几乎都放入了秘境时找到了个颇有价值的宫阙,堪堪将几人放进去。
这处应当是【南乡道统】的一处保养灵资的阁楼,最高处锁了小阵,用几种筑基级别的灵物来供养灵资,虽然如今大多数干涸,可阵内的灵资还放着紫光,显然是有收获的。
他暗暗给了几个晚辈嘱咐,又指明了方向,本想收起仙物神妙,可随意看着,突然注意到一位金羽宗的男子。
此人一落在秘境,立刻与诸位师兄师弟告别,毫不犹豫地瞄准了方向,装也不装,径直往周围最宝贵的灵物藏匿之处奔去——正是苏晏。
这让他忍不住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看了一旁似乎正在走神的天霍。
‘金羽宗…苏晏是得了陈氏陵峪门传承,别的不说,这陵峪门陈氏是板上钉钉的宁国迁来…与宁国也好、宛陵也罢…都有大干系!’
如今看了这情景,李曦明哪里不明白?心中虽然暗叹,却忍不住赞起来:
‘真是一步算出三步来,什么欲取【江河大陵经】,什么欲取陵峪门传承…张氏不知道多久之前就知道宛陵天必然走这么一遭,真正用途绝对在这洞天秘境之中!’
要知道当年是如何记载的?司马、苏、郗、萧…诸家皆于江北会见,以李、江为首,立国大宁…其中就有【苏】姓!
天霍只笑而不语,李曦明心中替他惋惜起来:
‘所以说金羽一早的预设就是我家,只是后来起了变故,无故而终,折腾多年,最后才出了苏晏,时间却已经过去太久了…恐怕按照他们的计划,如今应是一位得了【江河大陵经】的紫府随他们入内才是!’
他正思虑着,秘境之中已经多有交手,西边竟然有一股白气席卷而来,纷呈变化,李曦明明显发觉天炔的脸色不好看了,冷冷地转过去,这白气却已经在面前立足,化为一人。
此人足踏黑色流光,眉清目秀,道袍朴实无华,手持一枚灰蒙蒙的圆珠,一身神通荟萃,竟然是一位紫府中期的修士。
他咧嘴而笑:
“两位道友好久不见!真是神通大进!”
天霍这几十年来都没有明显的神通突破,而这位真人成就紫府中期时间不短,这么一说,难免有几分讽刺的意思,叫天霍冷笑起来:
“原来是庆道友…如今好自在,想必也是念头通达了…也难怪你突破。”
只听姓庆,必然就是长怀山的真人了,果然见他嗤笑一声,转过头来,看向李曦明:
“在下长怀道统庆济方,道号咨午,阁下想必就是昭景罢!”
李曦明对他当真是没有什么好印象,无论是传闻也好,还是自家长辈在元素身死之时与他见的那一面,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只是长怀势大,李曦明淡淡地道:
“久闻大名!”
庆济方只笑,那张脸庞看不出喜怒,随意地道:
“李道友的名字我也听说——怎地不见你家白麟?”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李曦明脸上,满是玩味地开口,李曦明心知此人高傲,心里一定是瞧不起自己的,恐怕只将李周巍当个人物,心头暗暗冷笑,答道:
“明煌正在闭关,并无功夫陪诸位赏玩…只是听着近来吴国动乱,没想到道友倒是潇洒。”
庆济方冷笑,一旁忙有一位青年上前,一身青灰色衣物,颇有些头疼地打起圆场:
“一些小波动而已,不值一提。”
他插了一嘴,流露出笑颜,答道:
“在下庆濯,道号观澜,见过道友…”
李曦明点头,却见庆济方笑道:
“听闻道友与太阳道统相交甚厚,倒也算有缘,却见道友跑遍诸宗诸门,把我长怀山漏过去了,却往拜阳山勤快,也不知是什么个道理!”
漆泽名义上本就归长怀山管束,【拜阳山】又是出了名地与诸太阳道统有联系,庆济方真要问起来也是个问题,可李曦明懒得与他折腾,只道:
“是鸺葵真人安排的旧事,替那位真人炼一炼丹药,是这位真人来湖上找的我,如若有什么冒犯得罪的,劳烦道友去问一问大鸺葵观。”
大鸺葵观如今闭关,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问的,也难以对证,李曦明才应了,天霍赫然笑到:
“庆济方,这与你有甚关系?我也去过拜阳山,我还去过夺陵剑仙处?如何?”
这长怀的真人扫了眼李曦明,淡淡地回过头:
“天霍,我不与你多说,等到【北苑殿】中你我再作分晓,只是提醒你一句,省得你到时候自讨苦吃!”
双方不欢而散,各自离去,李曦明神色自若,心中却渐渐阴郁,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怎地不见青忽道友?”
司元礼虽然突破不久,可身为青池紫府,他自然有资格在此地,李曦明这么一问,却见天霍真人悠悠地道:
“他如今不好露面了,司家也是宁国的重要世家,当年宁国世家众多,至今还有声响的,都寄托在太阳道统底下,一个是他司家,一个是纯一道的郗家。”
“这两家对洞天一定有更深的了解,也一定会来,可都不会堂而皇之地露面,毕竟大家都眼馋,难保到时候有人偷偷跟随或者是用上什么手段…”
他笑道:
“他们是等到洞天落下,再默默进入,凭借自家掌握的消息和血脉狠狠分上一杯羹…不会以小失大的!”
李曦明这下是明白司元礼何处去了,暗暗点头,在太虚之中闭目凝神,一边精进修为,一边随意地观察着走向,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这一片紫色中传来咚咚的响声。
筑基的破坏力不可谓不大,更何况这秘境中集聚了如此多的南北修士,又要互相斗法,哪怕这秘境实在不小,此刻也早已经是一片狼藉,他抬眉一觑,原来是有修士已经抵达了【南乡殿】前。
便听着一旁的天霍唾了一口,骂道:
“晦气…”
原来这最先到达此处的是长怀山的修士,手持罗盘,一入秘境破关解阵,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地抵达了殿前,手中的宝物极其厉害,哪怕是苏晏与提前受了李曦明指点的丁威锃都慢了几步,至今尚未抵达。
这【南乡殿】的大殿涉及秘境要害,筑基难以解开,可庆济方等人面色平静,显然是早有手段,果然见下面的众修开始取出符箓来。
“轰隆!”
紫光伴随着动响越发剧烈,一道道遁光也受了吸引,不断往这个方向突破而来,打斗越发激烈,各色的道统光芒轮流闪耀,一个个紫府基本都睁开眼睛,细细看着。
李曦明微微抬手,先将受了伤的陈鸯、李乌梢提出来,这两人一个修为不高,一个跟脚不高,好在一个比一个狡猾,就算受了伤也安安稳稳折腾到了最后,甚至陈鸯还抱了件古法器出来,乃是一枚【牝水】法珠。
旋即是李绛垄,他也实在倒霉,被几个释修追了一路,虽然宝物没少拿,可也渐渐被逼入绝境,很快便被提出了秘境,虽然面有不甘,还是默默驾风落下去。
正中的打斗越发激烈,大鼎被打得震动不已,一枚枚黑金两色交织的丹药冲天而起,众多光华碰撞在一起,丁威锃长短棍衔接,气势汹汹,让一旁的天霍带了几分异色,口中解释道:
“原来是【南宫玄绥丹】!难怪放在【古青药鼎】之中蕴养…”
李曦明如今丹道修为不浅,又得过密樊道统,还真知道这与【明真合神丹】齐名的灵丹,一眼就认出来了,心中暗喜:
“【南宫玄绥丹】…可以抬举神通、开辟玄宫,用以精进修为,搭配诸多功法修行,乃是『清炁』一道,诸法皆宜…”
更难得的是【南宫玄绥丹】在体内开辟玄宫,不仅仅可以用于修行,更可以临时收纳诸多火煞魔煞,甚至收纳神通,等到紫府修行完毕,玄宫之中也充塞了神通,可以一口消化了,也可以破肚取出,当做一枚符箓来用,虽然对紫府没什么用,却可以给晚辈护身。
天霍略有些感慨地摇头:
“当年的南乡道统…那些小修最是不能招惹,也通通是因为这丹药,那些老不死的一日日修行破肚,喜爱的晚辈一人一枚护身…哪有几个同修为的敢招惹?”
李曦明很是感兴趣,暗暗点头,众神通如同看戏台子般看着下方搏斗,更有甚者,取了茶水,酒水出来饮用,显得悠闲自得。
李曦明多看了几眼,忍不住笑起来,李绛夏这家伙竟然也在其中混水摸鱼,不去抢夺宝物、夺取灵资,而是运起仙基,对着左右的释修哐哐一顿猛砸,又有丁威锃照应,释修之间本就不团结,其他修士反而乐得看他捣乱,也不去理他。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灵器最后还是落到观榭手里,药鼎被长怀取去,没有起什么大风波,也没有谁家刻意为难,可各家兜里都揣了什么,也只有各家晓得了。
李曦明颇为满意地把两人提出来,立在太虚里,看着丁威锃颇为狼狈的模样,赞道:
“好!”
丁威锃抹了抹嘴角的血,连忙将收在怀里的两枚丹药亮出来,又取出枚玉盒,送到李曦明手中,让这真人满意点头,其余杂七杂八的自然是不会一一取出,一旁的李绛夏却笑道:
“且慢。”
可这三公子向来精明,相较于几个兄弟更加勇猛,也更加喜欢弄险,竟然不知何时偷偷藏了一枚玉瓶在怀里。
“好!”
李曦明赞了一句,灵识骤然扫过,丁威锃那两枚丹药果然是【南宫玄绥丹】,而李绛夏那枚是从某位释修手里得来,乃是『集木』一道的灵丹,也未标注名字。
而丁威锃手中的玉盒则是李曦明早早以查幽提醒得来,果然是紫府灵资,乃是一味【心味煞】,竟然还是『并火』一道的灵资。
能在秘境中有如此收获,他忍不住浮现出笑容来,一旁的天霍同样满意,转头笑道:
“道友收获不错!恭喜恭喜!”
“同喜!”
李曦明笑了笑:
‘到底还是洞天陨落这种盛事,否则平日里多久才难得一味灵资…’
众紫府却纷纷抬起头来,便见太虚之中各色流光浮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金色的殿堂从天而降,如同高楼倒塌,沉闷的落在浊杀陵中,引得散修一片沸腾,密密麻麻,如同蚁附,悍不畏死地往其中钻去。
‘一些挂靠在南乡殿上的小殿小堂坠落了…’
这里头的东西和南乡殿比不得,对紫府来说几乎无用,李曦明并不关注,只随手把两人丢下去,天霍也随手将几个金羽弟子放下来,吩咐道:
“下去转一圈就好…留着精力应付随后的秘境!”
李曦明则心思渐不在此处了,笑着试探道:
“不知道这样的机缘,他们晚辈还能有几次…”
天霍扫了他一眼,笑道:
“我家长辈说应该还有二三道秘境…下一道坠落也得一个小半年,却还早着!”
‘我在此处替周巍拖着,估摸着还有二三道,怎么也还能有一年半载的时间…’
李曦明心中计算时间,暗自松了口气,于是思量罢了,闭目冥神,修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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