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蓬莱姑苏
说好要去云水镇的少年们齐聚山门,令人意外的是,陆苓也来了。白云飞惊讶询问,聂英笑着说是半路遇到陆苓,想说云水镇与陆家也有相关,就请陆苓来当向导了。
说白了,就是他半路拦截陆苓,然后把人抓来。也难怪陆苓虽仍是面无表情,却流露出一股非我所愿的无奈感。几名少年虽然同情陆苓的遭遇,心里却是庆幸有个向导的。
聂英知道白云飞要带着白陌桑御剑后,就提议去将蓝氏双仙找来,白陌桑是第一个拒绝的。他可不想再坐什么莲花座了。
唐禹轩道:“不然我带着白陌桑吧?白云飞那么大个儿,多危险啊?”
此话一出,除陆苓外,众人齐齐震惊──那唐小三竟会主动揽活儿!
白陌桑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白云飞愕然:“唐小三你是真心的吗?”
唐禹轩皱眉道:“什么真心不真心?我御剑术也很好的。你们觉得没差就没差,反正我无所谓。我只是秉持着问道第一原则,安全第一!”
聂英噗嗤一声,心道:“安全第一,这话儿从唐小三嘴里说出来特别好笑!”
唐禹轩御剑之术好不好,上回春休大家是有目共睹,自是不必怀疑的。白陌桑既想答应又想拒绝,所以只好闭嘴,他深知这个选择,不是他能决定的。
白云飞霎时颦眉,陷入两难。有人愿意带白陌桑自然是好,而且唐禹轩确实娇小,双人御剑更为安全。可另一方面,他不想让白陌桑与唐禹轩接触过密,要知道,一柄剑要乘二人,乘客势必得搭着剑主人的!
白陌桑也陷入两难,他萌生了留下的念头,可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想去的。而且就算他现在说不去,怕是也走不了的。
场面顿时凝重起来,聂英懒懒地搭着蓝臻羽的肩膀,与陆苓一同瞅着那三名各有思虑的同窗。
也不知沉默多久,唐禹轩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白陌桑你跟着白云飞去吧。要是真觉得不安全,回程再换我带你就是了。”
此话一出,又除陆苓外,众人齐齐震惊。白陌桑忽然满心感动,泪眼巴巴地道:“是!多谢唐公子!”
唐禹轩抱肩,一脸嫌恶。白云飞倒抽一气,心不在焉地愣愣道:“哦……好吧。好。知道了。就这样吧。”
聂英忍不住笑了出来。白陌桑暗暗决定,等会儿御剑时,务必装作非常安全!
事已定,众人先步行下山,后由陆苓领头,前往云水镇。
御剑于空,白陌桑一脚跟踩着剑格,一脚踩着剑柄,双手环着自家堂兄的颈项,丝毫不敢妄动,甚至不敢往下看。他还是第一次让白云飞带着御剑。其实他也就小时候跟着安家的哥哥、叔叔带着御剑过罢了。长这么大还让人带着的,是第一次。
白云飞倒是妥妥实实的第一次带人,其实他压根没想过还真能踩上两个人。虽说不摇不晃,可心内紧张难免。
一直跟在他俩身边的唐禹轩叹道:“行不行啊你们……像两尊石像一样,你们越紧张反而越危险。”
他登时像个教导后辈行御剑术的长辈。被他这么一说,白陌桑是越发紧张了,好在还是僵着不动。
白云飞哀怨地看了过去,道:“白陌桑抓得太紧了,我放松不了!”
白陌桑急急道歉:“云飞哥哥对不起!可是我松不开手啊!”
白云飞惊道:“你千万别松手啊!”
唐禹轩失笑道:“哈哈哈你们这样实在蠢得可以!回程要不要换手呀?”
白云飞立刻叫道:“不换!就算要扛着抱着白陌桑,我都不会让你带他的!”
唐禹轩猛然一怔,道:“你……你这么想带白陌桑啊?你这堂兄也太尽责了吧!”
白家二人心内齐齐愕然:“他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
在前边的聂英听了,笑得差点翻过去,可惜是稳住了。
半时辰有余,云水镇到了,与上回一般,于镇门外落地。
落地时,白云飞几乎是把白陌桑甩下去的。白陌桑一屁股跌坐在地,自行默默爬起,揉着生疼的屁股。
唐禹轩见之愕然:“白云飞,我才刚夸过你,你怎么就这般对自家堂弟啊?”
白云飞收剑入鞘,闷闷道:“我真希望不会御剑的是你。”
说毕,径自离去。他还特地钻进聂英与蓝臻羽之间。
唐禹轩又惊又疑,咕哝道:“他忽然是怎么了?”
白陌桑凑上前几步,懦懦道:“唐公子,不好意思。”
说毕,还未等唐禹轩反应过来,白陌桑也向前跑去,又钻进了聂英与蓝臻羽之间,霎时成了四人并行。陆苓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朝着镇内去了。
“哈?”
唐禹轩皱起一张秀气的脸,觉得莫名其妙,迈开步子急急跟上,跟在四人后头,也想钻进去,怎料固若金汤。他只好不断发问,问白家二人在搞什么鬼。
蓝臻羽无奈地撇过头,却也没让开位置。聂英则故意搭住白陌桑的肩膀,欢笑不止。
等进了云水镇,四个大男人并肩而行实在不好看又不好走。聂英与蓝臻羽暗暗达成共识。聂英跑到陆苓旁边问这云水镇有哪儿好玩。陆苓就回两个字:逛逛。蓝臻羽则领着白陌桑紧追其后。
白云飞明显被抛弃了,剩他一人在后头,唐禹轩自是不会放过机会,立即凑到他身侧,道:“喂喂,白云飞,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白云飞盯着前方,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带着白陌桑。”
唐禹轩讶然:“啊?什么你不想带着白陌桑?你不是扛着抱着都要带着他吗?”
白云飞终于侧头看去,道:“不是扛着抱着都要带着他!是扛着抱着都不会让你带着他!”
唐禹轩登时蹙起眉头,没听明白,道:“有什么不同吗?”
白云飞烦躁地道:“当然不同!唐小三,你不是挺聪明吗?现在就傻了笨了?”
这话唐禹轩听得就不高兴了,鼓起双颊骂道:“你才傻了笨了!你一个大男人的,有话就直说,扭扭捏捏跟个小姑娘似的!矫情!”
这便是矫情了?白云飞重重吸了口气,又狠狠吐出,他右手按着额心,气势一下灭去不少,心想果然没法对这人生气。他瞥向唐禹轩,轻声道:“傻子。我不想让他碰你还不行吗?”
“……咦?”
唐禹轩愣了愣半晌,脑儿里闪过白云飞说的那些话,终于意识过来,脸上也红了一把。他以双袖遮面,只露出一双眼儿,僵硬地低头看着蓝臻羽的后脚跟。
见他羞臊的样子,白云飞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结果一直到镇内的小码头,唐禹轩都不知道云水镇长个什么样。
这镇内的小码头就是供人租舟游镇的,是聂英一直吵着说想游舟,陆苓才被逼着来的。
一小舟可乘二人,如今恰好六人乘三舟,至于如何分配,方才的站位都清清楚楚了。聂英知道要跟陆苓共乘一舟,抱着蓝臻羽胳膊直直求饶,但他还是被狠狠拒绝了。
谁让付他那份钱的是蓝臻羽。有钱就是大爷,聂英除了顺从还是只能顺从。
蓝臻羽倒是不介意与白陌桑共乘,反正除了跟白家二人,其余他谁也不想。可白云飞自然是只能跟唐禹轩的。
唐禹轩倒是乐意跟白云飞,因为他不想撑篙,而白云飞肯定会主动撑篙的。
六人分别搭舟,聂英主动接过长篙立于船头,沉着一脸撑篙而游。
河道两旁摊贩林立,频频与他们挥手招呼,聂英见了那些和蔼笑面,心情也堪堪转好。
河道不宽,且两侧时常有小舟停泊,最多只能一来一往,因此三舟是继踵而行的。
聂英回头喊道:“蓝臻羽!你觉得此地如何啊?是不是特别漂亮?”
原先东张西望的蓝臻羽这才将头打正,喊了回去:“市容整洁,风气淳朴,水气温润,悠闲惬意,大快人心。好地方!”
最后一艘的白云飞东瞅西瞧欣赏一番,咕哝道:“确实与姑苏可有一比,不过此地民风更佳,不比姑苏那般繁华,倒是惬意。”
唐禹轩凑了几步过去,道:“白云飞,你去过姑苏啊?那儿漂亮不?”
白云飞惊了一跳,蓦然回首,盯着唐禹轩单纯的神情半晌,才道:“嗯,去过三回,就在落云台下游。去金家作客都会顺道去逛逛的。”
结果他也没答漂亮不漂亮,于他而言,漂亮的东西就在眼前。
唐禹轩讶然:“咦!你还去过金家啊?还三回?白家与金家这么有交情的吗?”
白云飞有些意外他竟不知白家与金家的交流。定了一定,道:“你们唐门也太与世隔绝了吧?我跟你说,我江陵白氏世世代代皆出良匠,除了不造兵器,但凡生活所用之物,全天下当属白家所制最佳。你想琅琊金氏金玉满堂,所用之物自是华贵无比,一点儿马虎都不行。那不找我白家,难不成找你唐门?”
唐禹轩愣愣听毕,喔了一声,就喔了一声。白云飞愕然:“就这么个反应?”
唐禹轩单纯一脸,歪头道:“不然要什么反应?说你大白家厉害、卓荦、超群、出众、绝伦,各个出类拔萃、能人宗匠?”
“……”
白云飞瞠目结舌,半字吐不出,他感受到了唐禹轩满满的恶意。大概是方才说他傻了笨了还在记仇,现在又亏他唐门。唐禹轩表面看不出,可心里谁知是不是生气的?
乘舟游镇不过半圈,一众少年决定下船步行,聂英还怂恿陆苓带大伙儿去陆府瞧瞧。
上回聂英带步步糕回去,就将此事也说了个遍,因此其他人倒也不怎么意外,反而还很热情。陆苓无奈之下,只好朝陆府行去。
偌大家门紧闭,外头亦无人看守,安静得像无人在家似的。聂英觉得奇怪,道:“陆苓,这陆府是怎么了?”
陆苓淡淡道:“陆府大门深锁只有一因,家主人带着人去登高楼了。”
白云飞兴致勃勃地道:“登高楼?就是那收容无家可归之人,提供生计的登高楼?”
陆苓点头。白陌桑兴奋道:“上回听聂兄说起,我就好生惊服!陆府实在太有善心了,叫人感佩!”
聂英道:“说来那登高楼在何处啊?方才游舟也没见着。”
陆苓道:“北端。”
蓝臻羽思索片刻,道:“咱们由南端入,游舟不过绕南东,现行至南西,难怪没见着。”
聂英昂声笑道:“那咱们就去北端瞧瞧!”
白陌桑懦懦道:“可是陆师姐都说家主人带人去登高楼了,想必很是忙乱,我们过去是不是不妥?”
聂英当即看了过去,看得白陌桑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好在蓝臻羽帮腔道:“我也如此认为,还是不要过去添乱为好。”
聂英将森然目光转向着蓝臻羽,可他丝毫无感,不过淡淡看了回去。
当意见出现分歧,自己又处于弱势时,聂英就只好将希望放在尚未表态的某两人身上了。
白云飞被看得尴尬,道:“我是无所谓啦,你们决定就好。”
他作出折中的弃权选择。
唐禹轩瘪嘴道:“我不想去。这镇子也不小,就像蓝浩清说的,我们现在位处南西,那从这儿走去北端可有多远啊?”
聂英道:“御剑过去?”
唐禹轩当即摇头道:“不要!兄长与玄机哥哥说过,不管到了哪儿,只要是住人的地方而不是野外,不御剑是种礼节!”
他都搬出了陆玄机和唐迭易,聂英眉角一跳,竟不知从何劝服,索性作罢。
白云飞噗嗤笑道:“唐小三,你果真理直气壮!白某好生佩服!”
唐禹轩恼羞:“贫嘴!”
既然不去登高楼,一众少年也只好继续在街上走动,这下倒是认认真真逛起了街,每每见了艺品、首饰的小贩,白云飞便会拖着俩“弟弟”过去。白陌桑老感觉自己就是个幌子,谁让白云飞从来只问唐禹轩这好看不,那喜欢不,就是不问他。
唐禹轩也不知是被问得烦了,还是察觉了白陌桑的孤苦,竟然会让白云飞去问白陌桑别来问他。
可白陌桑听了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越发感觉自己就是个幌子,还是两个幌子!
然而白陌桑不知道的是,他方才一直被蓝臻羽当成逃离聂英和陆苓的大幌子。
一直到了午时,终于结束了白云飞要买首饰给唐禹轩,却被唐禹轩狠狠拒绝的循环。
少年们随心进了间供食的客栈,开了一张桌,点了几样菜,悠悠哉哉。于聂英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无酒不成欢了。
饮粗茶,吃小菜。被迫与白云飞同侧而坐的唐禹轩啜茶一口,抬眸看向陆苓,道:“陆师姐,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能问你件事儿吗?”
除陆苓外,其余少年齐齐震惊,没想到唐禹轩竟然会主动与陆苓搭话,还是问问题!
陆苓淡然颔首。唐禹轩道:“我忽然想到,你家种的芳茗茶,我好像在我家也喝过,觉得特别熟悉。陆师姐,是不是玄机哥哥有赠过芳茗与我兄长?”
惊者恒惊,白云飞道:“你怎会想到这个?我该说你迟钝还是机敏?”
唐禹轩一眼瞪过去,沉声道:“你该闭上你的嘴!”
当他的视线再度瞧向陆苓时,也得到一个肯定的表示。唐禹轩不禁诧道:“还真有啊!兄长和玄机哥哥都没与我说过!”
聂英啧啧道:“唐小三啊唐小三,你这叫作身在福中不知福!分明招怨!”
唐禹轩怔了一怔,皱眉道:“我才没有!我哪知道是这样?要是知道真相我还要问吗?”
聂英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唐禹轩眼角一抽,心生不满,正打算开骂,却一只大手从头顶轻轻拍下,将他想说的话和怨念全拍散了。
白云飞拍了两下便轻轻放着不动,偏头看去,道:“好好好,你没错。成华兄就是吃味儿,忌妒你受人疼,你可不能对他生气。你看,浩清兄都不与他同坐了,孤苦无依的,多可怜啊?他就跟登高楼那些人一样,咱们要良善待之,知道不?”
“……”
唐禹轩骇然,失声道:“白云飞你……你死不要脸!”
忽然被骂了这么一句,白云飞怔怔道:“我怎么不要脸了?”
唐禹轩还是绷着一脸悚然,抿唇不语。白云飞正打算再问,却听得三方笑声。猛抬眸看去,自是蓝家二人与白陌桑在笑了。
白云飞愕然,他方才一连损了二人,可那二人竟笑得如此张狂。聂英一手捧腹,一手拍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白云飞你死不要脸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好爹爹啊!”
蓝臻羽一手捧腹,一手捂脸,同样大笑道:“哈哈哈哈!说得不错!死不要脸哈哈哈!不当兄长了,改行当父亲了!”
看白陌桑把脸埋进案上的双臂中,就知道他很努力在忍笑了。
不只白云飞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就连陆苓也觉得他们莫名其妙。虽然其中原因还是不同的,陆苓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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