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常在？

        宛妤撇了撇嘴，心想玄烨还真是大方，不过一夜露水之恩就跳过答应给了常在的名分。

        她腹部一直坠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忽然想起什么，手一下就僵住了。

        她是乌雅家耍了些手段偷偷带进宫替换他们亲生女儿的，她是以她的身份活着。那个女孩入宫前定是通过了层层检验，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身。可是她不是，她早就是玄烨的人了，现在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但身体还是原来那具。

        如果被发现，那就是大罪，不光她活不成，连乌雅家也难逃厄运。

        她一时忘了自己已经成了后宫小主中的一员，心脏狠狠揪了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卫茹雪见她脸色惨白，额上还冒着冷汗，忙将她的手捂进被子里。

        “方才有太医来瞧过了，小主受完圣恩就来了月事，身子非常虚弱，要好生调理才是。”

        宛妤听了卫茹雪的话，反应了一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命中注定要和玄烨纠缠不清，她也没想到月事会提前而至，掩盖了一些秘密。

        没了后顾之忧，她又将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中。梦里，她看见了芳仪，穿戴打扮还是未婚前的模样。她听见她说：“要好好珍惜。”然后，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光亮飘走了。

        所以那晚指引着她去永和宫的萤火虫就是芳仪的魂魄吗？她放心不下他们，还想着撮合他们在一起。

        醒来后的宛妤泪流满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恨下去，还是装作什么都过去了，一起从头开始。

        原来是宫女，她可以逃避这个问题，可现在不同了，她再次成了皇帝的女人，已经彻底断了出宫的路。

        她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乌雅家找到她提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们。

        也许，她也是想回来的。

        当初跳下悬崖身受重伤，纳兰容若将她救回，被他藏在那个曾经和玄烨一同私奔住过的宅子里。

        纳兰容若也不知道寻了什么神人，不但将她身体所受的重伤治愈，还将她毁了容的脸恢复如初，只不过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她在那里休养了三年多，容若只要得空都会去陪她，哪怕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他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他隐瞒了他的主子，也是因为想要给她无忧和幸福。

        容若是个好人，她一直都知道，家中应父母之言娶了妻子，却连个侍妾都没有。

        他说他虽然给不了她正妻的位置，却能一心一意对待她，那样的爱不带任何杂质，也不会受任何胁迫。

        他是她的，而她是自由的。

        那三年中，他每一次来都恳求一次，若是平常人，只怕心如磐石也会被他打动。

        可是她不行，她每每想起玄烨，心口就会剧痛。这样的她是残缺不全的，是配不上任何人的。

        就在她还没想好自己的未来怎么走的时候，容若的妻子找上门来。

        她是替他来当说客，想劝她成全他的爱意。

        她是那样的可怜，双眸含泪，却克制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她也是那样的深情，一心一意只为了丈夫的快乐，哪怕是将丈夫分一半给别人都无所谓。

        她说，她不介意的，可以让她以平妻相待。

        宛妤忍受不了了，她不愿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难过，也知道不该再给容若希望。

        她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那个宅院，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

        怎么被乌雅家发现的，她并不知道，只知道等她清醒过来，乌雅家的当家主母便提出了送她入宫替换女儿的请求。

        他们的女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却因为要入宫当差而被迫分开。

        他们不忍女儿在宫中受苦，舍不得她在里面熬那么多年，这才担着风险出此下策。

        宛妤听完乌雅夫人的叙述，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反正她也没有去处，家都没了，她还能走去哪里？

        进宫意味着还会遇见玄烨，时时刻刻都会承受着刻骨的心痛。

        她心底突然冒出许许多多不甘来，其实现在想想，那都是想要留在玄烨身边的借口。

        别骗自己了，她就是忘不掉玄烨，哪怕他带给她那么多的伤痛。

        终于，她再次回来了，回到这个牢笼一般的地方，心里却突然踏实下来，整个人恢复了淡然。

        她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掩饰，让她毫无顾忌地隐入这个熟悉的地方。

        她还重新遇见了那些不舍的人，还得知了玄烨对她的眷恋。

        所以，她不应该后悔，就算回到从前重来一次，她依旧会是这样的选择。

        她选择留在玄烨身边，以另外一个对他没有威胁的方式。

        她终于是想明白了，她还是爱他的。

        可惜，她深爱的那个人压根没有把现在的她放在心上，给了名分，搬了住处，却再也没有垂青过。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钟粹宫，和好些秀女出身，但家世不怎么好的贵人住在一起。

        本来以她常在的身份是住不到东西六宫里来的，可是梁公公发了话，谁也不敢有任何疑问，甚至还将卫茹雪送到她身边照顾她的衣食。

        这是她唯一开心的事，卫茹雪不用再干那些粗活，不再被人欺负，也算做了件好事。

        如果云霜也能留在她身边就好了。她常常这样想着。

        她刚被送来的时候，钟粹宫里的贵人们一时闹不清她的底细，以为她深受盛宠，日后定会步步高升，对她都很客气。可时间长了，玄烨再也没有招过她侍寝，就像把她这个人忘记了一样。

        顿时，流言蜚语弥漫在钟粹宫内，说她是故意勾引皇上，想要麻雀变凤凰，可惜皇上压根就对她没有一丝好感。

        贵人里面个性泼辣的带头不搭理她，胆小怕事的也不敢多和她来往。明明住在宫中最为热闹的地方，却仍然孤寂。

        卫茹雪常常替她抱不平，很想提醒她们，乌常在可是先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常常见到皇上。

        宛妤摆着手，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闲暇时练练字绣绣花，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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