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茹雪的父亲从边关发配回来后就一直嗜酒如命，喝醉了胡言乱语得罪了不少人。前些日子，他在酒楼发酒疯竟提到了鳌拜当年之事，似有忿忿不平之色，被有心人听见，立刻报官，将他关押起来。

        他家当年被抄已是穷得叮当响，哪有钱去疏通关系救他出来，再加上早有人想要整他，原本只是滋事闹事，最后定下的罪名竟然是对朝廷不满。

        这可是大罪，搞不好是要砍头的。

        家里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求助在宫中当差的卫茹雪，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这样卑微的人实在犯不着找皇上求情，若是让他知道，没准会因为鳌拜的关系动怒，到时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宛妤安抚了卫茹雪一阵，找人给乌雅家传了话，让当家女眷进宫探视。

        她虽然和乌雅家还是有点隔阂，平时极少来往，但真遇到什么事，她也只想得到他们能够帮自己一二。

        可是，卫父的案子极为棘手，乌雅家按照宛妤的意思疏通了一番，竟没有丝毫成效。

        卫父被关在牢中听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就算勉强救回来，也于事无补。

        宛妤不敢对卫茹雪实话实说，一方面让乌雅家再想想办法，一方面耐心宽慰她，却让她觉得是在找借口敷衍，让她心生不满。

        她偷偷躲起来哭，没想到被惠嫔发现，一问之下也没留什么心眼，便将自己的事发泄一通。

        惠嫔劝说了她一番，表示会帮她想想办法。

        卫茹雪知道惠嫔身后是纳兰一族，心里顿时腾升起了希望。

        惠嫔确实也出了力，但不过是象征性提了提，家里人帮不帮那就另说了，基本上这么个没存在感的人也不值得纳兰家去出力。

        最后，还是乌雅家想了办法将卫父从牢里捞了出来，但已经奄奄一息，回到家没多久就咽了气。

        可惠嫔和卫茹雪说起来却是她如何如何尽力，救卫父出来多亏了她兄长替他们说了话，只可惜还是太晚了点，哪怕早个一日两日都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的话明里暗里带到了宛妤，意思是，若不是她敷衍了事耽误时机，卫父可能就不会死了。

        卫茹雪悲痛欲绝，宛妤曾经对她的好都想不起来了，心里燃起熊熊的怨恨。

        惠嫔见时机成熟，便继续点道：“唉，你们啊真是同人不同命，明明都是宫女出身，她可以翻身当主子，可以照拂家人，你却眼睁睁看着父亲死都无能为力。其实我瞧着你长得也不比她差，说不定皇上早就看上了你，不过碍于她的颜面没表现出来罢了。你若也到了她这个位置，再争气点生个小阿哥，岂不是能光宗耀祖了？”

        卫茹雪怔怔地想着这些话，就连惠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那边厢，宛妤并不知道惠嫔已经完成了挑拨离间，还在和清涵一起哄着六阿哥玩，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卫茹雪听到这笑声觉得刺耳，不觉咬了咬嘴唇，将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六月初夏，宫内换了轻薄的衣裳，一直被绑手绑脚裹得严实的六阿哥减轻了束缚，越发活泼起来，更惹得玄烨怜爱。

        他总喜欢在晚饭时过来永和宫坐一会，哪怕不留宿也逗逗六阿哥，享享亲子之乐。

        这一日，玄烨高兴，在永和宫用膳时饮了些酒。

        他本来没有翻牌子，想着吃完饭稍留一会便回乾清宫处理政事。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头晕脑胀，竟觉得有些醉意。

        正准备安置，门外候着的李德全却通报说德嫔娘娘的侍女送来一碗解酒汤。

        他想了想，还是将卫茹雪叫了进来，端着那碗汤一饮而尽，细细问起话来。

        “你家主子最近身子可还好？”

        “回皇上的话，今儿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说一切安好。”卫茹雪低眉顺眼地站在玄烨身侧，偷偷瞄向他，不知不觉红了脸。

        “六阿哥如何？”

        “回皇上的话，六阿哥可伶俐了，平日里也很少哭，可喜欢笑了。”

        她说着话，衣袖随着身体轻轻摆动，竟散发着一阵幽香，熏得玄烨有些恍惚。

        他晃了晃脑袋站起身，却一个没站稳靠在了卫茹雪身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不由他控制了，直到第二天醒后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早朝已经有些迟了，他便没想那么多，处理政务去了。

        卫茹雪受了圣恩倒不敢像宛妤那样留宿乾清宫，等玄烨睡熟后便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李德全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但见她快哭出来的样子也没多想，派人将她送回了永和宫。

        卫茹雪心里害怕，不敢回屋也不敢去见宛妤，便跪在院子里默默流着眼泪。

        她不想这样的，不想背叛宛妤。可是她的身份太低微，没有人肯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也许有了皇上的宠爱，她就能解决家中的困境。也许有了皇子傍身，她就能改变整个家族。

        她这样想着，仅有的纠结和愧疚也在心中消散了。

        玄烨宠幸了德嫔的贴身宫女之事在宫中掀起了热议。

        有的说德嫔贪心不足，自己受宠便罢了，还要将自己的心腹推过去固宠。

        有的说卫茹雪一看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摆了自家主子一道，往后日子可难过了。

        而两个当事人正待在一个屋子里沉默以对，清涵站在屋外头急得团团转，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良久，宛妤轻轻握住卫茹雪的手，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卫茹雪吓得连忙跪地磕头，“主子饶了奴才吧！奴才也不知道怎么拒绝皇上，奴才不是有心的。”

        宛妤看着她不为所动，继续问：“那么是皇上看上你了？”

        “不是......奴才......”

        “难怪昨日你那么担忧皇上饮酒的事，难怪你主动提出要去送那碗汤。”

        卫茹雪彻底停止了争辩，她的反常太明显，如何逃得过宛妤的眼睛。

        “奴才该死！”她唯有拼了命地磕头。

        宛妤抬手拦住了她的举动，站起身打开了门。

        “还称什么奴才，过不久就成了主子了，莫再作践自己。”

        她走向迎上来的清涵，从她手中接过六阿哥，勉强笑道：“走吧，咱们去贵妃娘娘那里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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