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冒险相助果然使章佳贵人成了众矢之的，钟粹宫被欺压的小主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而宛妤并没有回答章佳贵人能不能庇护她的这个问题，依旧如常的生活。

        章佳贵人也不再追问，只是日日过来陪伴，两人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却依旧相处融洽。

        她看书，她就绣花；她绣花，她就捡了她的书来看。并没有过多言语，却在外人眼中成了关系很好的证据。

        在钟粹宫领头的安贵人不知怎么和佟妃拉上了关系，更是将佟妃对宛妤的怨恨变本加厉地施加在两人身上。

        饶是这样，章佳贵人也没有屈服，就算被欺凌地很厉害也咬牙坚持着。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宛妤这才渐渐同她交流起来，两人关系前进了一大步。

        她能看得出来，章佳贵人是很努力地活着，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一世安宁。

        宛妤问过她为什么？是皇上不够吸引她，还是她不想成为那些因为争宠而变得面目可憎的女人？

        她摇了摇头，视线越过重重楼阁望向了远方。

        “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往着这个富贵华丽的地方，至少我不是。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留在家里，侍奉父母，终生不嫁。”

        宛妤怀疑她是不是有个心上人远在他乡，只是那是她的隐秘之事，她不便追问。

        章佳贵人完全明白她内心的猜测，笑了笑，说道：“没有那个人存在。我只是觉得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不会让人心生期待的。”

        这下宛妤完全明白了，在章佳贵人心中感情胜于一切，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又何苦为了其他东西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呢？

        “很庆幸我不是那些豪门大族家的女儿，在我眼里她们都是可悲可叹的，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荣宠不过是皇上牵制众臣的砝码，真正能够走进皇上内心的人，从来不是她们。”

        宛妤没想到她竟会如此透彻。

        曾经的四大辅臣之女，一后一贵妃两妃，简直风光无限。而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瓜尔佳氏和纳喇氏彻底陨落，赫舍里氏失去了顶梁柱和贵为皇后的女儿，唯有钮钴禄氏还平安无事，但也已是穷弩之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皇上拿了把柄彻底没落。

        宛妤知道，玄烨一直都是有野心的帝王，怎会甘心受制于辅臣的威胁？就算遏必隆再刻意回避，也难逃削权架空的厄运。他唯一可以放心的便是，若安分守己，起码能保全一族安宁。

        想想现在的后起之秀，佟妃也是家族显赫，更是皇亲国戚。此一时是他们得意，若不知收敛，彼一时就会重蹈四大辅臣的覆辙。

        这就是帝王之家，永远不要祈求所谓的爱情。皇帝心里装有天下，绝不是儿女情长所能牵绊的。

        这也就是宛妤迟迟不愿接受自己再度成为玄烨的女人的事实。她现在一无所有，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熟悉的相貌，她从云端坠落，又拿什么去和那些女人争夺玄烨的关注和宠爱？靠宛妤这个名字吗？真是可笑至极。

        她有些不服气，冷着脸反问章佳贵人：“既然你觉得她们可悲，却又要我成为她们那样的人，只为保你平安。你怎能这样自私？”

        章佳贵人一愣，慌忙站起来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过是觉得，你绝非表面上这样软弱，那些小打小闹根本影响不了你半分。你这样坦然处之，内心强大到令我景仰的地步。我直觉告诉我，应该和你在一起，就算一辈子住在这钟粹宫，起码也能相依为命。而且，我觉得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心里是有皇上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令宛妤诧异，像被人戳中了心事，连忙转移视线，掩饰了内心的慌乱。

        可是章佳贵人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从一旁拿出她的一本书，翻出里面的一张小笺，缓声道：“这是皇上的诗，从前去侍寝的时候，在龙床边的小几上看到过。从你来了这里，就常常将这个小笺拿出来看，想不猜到都难。”

        宛妤从她手里接过小笺，手指在每一个字上划过。

        这是从前她还是淑贵妃的时候，玄烨写给她的众多诗词中的一首，她很喜欢，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间。

        成了乌常在之后，她闲来无事，便亲手将这首诗默了出来，夹在书册中当书签用。

        原来旁人都比她自己看得透彻，她明明是放不下那份感情的，现在却像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不肯出来。

        没有了显赫的家世又如何？没有之前玄烨爱上的容颜又如何？她还有那颗爱他的心，这是不是就已经足够？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她不用夹在爱人和家族之间左右为难，她现在的家族乌雅氏根本影响不到皇权半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去爱他？

        宛妤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转向章佳贵人时，哽咽地说了声谢谢。

        谢谢她帮她想通了一些事，也谢谢她这段时日的陪伴。

        章佳贵人握着她的手，笑道：“还这样见外吗？以后不要贵人贵人的叫了，叫我闺名清涵就好。”

        两人相视而笑。

        康熙十六年八月，玄烨大封后宫。

        钮钴禄雅琴终是战胜了佟妃，成了康熙朝的第二位皇后。

        玄烨为了安抚佟佳氏，同样晋了佟妃的位份，也使她成为了康熙朝第二位贵妃。

        其余一同晋封的还有荣贵人、惠贵人、宜贵人、僖贵人、端贵人、安贵人和敬贵人，既有早年就进宫伺候的，也有后来新进宫的，总之都是比较受宠的那几位。

        因为安贵人正是住在钟粹宫的，当即就搬去了正殿，占了一宫主位。

        仪式过后，钟粹宫众小主去主殿给她贺喜，她眉眼中化不开得意，仿佛炫耀般瞧了宛妤和清涵好几眼。

        回到屋后，两人闲聊，清涵摇着扇子叹了口气：“她得意成这个样子，又有佟贵妃撑腰，只怕日后咱们的日子更加艰难。”

        这无心之语不觉激起了宛妤的不甘，暗暗开始思量接近玄烨的计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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