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说在找你们时，他在雪地上见到了大滩的血迹，我想是你问情蛊毒发了吧。”长恨推测。

        “嗯……”

        “我不明白，只要你远离艾琉璃，不再胡思乱想，这三年你不会过得很痛苦，可为什么你就要这样子呢？！

        我虽然自私，一心为我的儿子，可是这样做，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阿璃是绝对不会爱你的，他爱的是我的儿子！”

        陆轻鸿浑身一颤，心脏处便又是一阵刺痛。

        “如果你几句话就可以让我放弃，那么当初我就不会毁了世间最后一颗解药了。”男人说的决绝。

        “前辈，我只求你能告诉我，你给阿璃问情蛊的时候，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今天他毒发，他看到艾琉璃无措的样子，那样子明显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些希冀，也许阿璃并不知道这是问情蛊。

        长恨的表情僵住。

        “你不要胡思乱想，她自然知道是什么，要不然她又为何给你吃下呢！”

        “别再想那些不存在的东西了，阿璃一直在等天阳回来，若你真的想要破坏他们，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

        陆轻鸿没有在意长恨的语气，他只是惨淡一笑：

        “原来，这一切不过又是我多想了……”

        ——————————

        这一天，艾琉璃正在督促孩子们学习写字，陆轻鸿正在挑水。

        “姐姐，姐姐！”袁成斌大喊大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而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将士。

        “小斌，怎么了？”艾琉璃把目光放到袁成斌的身后。

        “姐姐，这人是天阳哥哥派来的。”

        “居大哥派来的？”艾琉璃一听，赶忙跑过来。

        “居大哥他人呢？他怎么没来？”女人有些着急的问着。

        “启禀夏姑娘，将军正在回拔的路上，他特命小人，快马加鞭，先来通知姑娘一声。”这个士兵说。

        “天阳要回来了？”长恨激动的声音响起，老毕从后面推着她，正在练字的孩子们也都跑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是的，将军大捷归来，但必须去圣前复命，他命我先来告知大家，他见过父母便会来这里。”

        “应该的，应该的！是应该先回家去见见父母。”长恨满目含泪。

        陆轻鸿的扁担从肩上滑落，水撒了一地，湿了鞋袜。

        那个人终于要回来了，那自己和阿璃是不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夏姑娘，将军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

        这个士兵小心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很多孔的木质正方体，体积非常小，像个笼子似的。

        然后此人把木头笼子慢慢打开。

        “这个是……”

        “塞外的红莺。”士兵说。

        艾琉璃的双眼有些泛红，那是居天阳在离别之际，给她的承诺。

        当时的一情一景，她仍然历历在目。

        “阿璃，一定要等我回来。我要娶你为妻，让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负你、肖想你，我会把世间最美好的都给你，我会爱你到永远。”

        那时他就这样对她表白，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口气说了很多肉麻的话。

        两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她是懂他的，居天阳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现在却当着自己的面，说了一大堆情话，虽然心里已经明白他钟情于自己，但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直白的对她表达过心意。

        也许是即将离开，居天阳的内心里埋藏了太多的不安吧。

        而他对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艾琉璃最无助的时候，在经历了欺骗，分手，自杀后，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

        所以当时她并没有答应他。

        “居大哥，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变数二字，而最最不可信的便是永远二字！”

        那时她刚刚经历陆轻鸿的欺骗和逼迫，艾琉璃根本无法再轻易去爱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物体从他们头顶的秃树上枝上掉下来，惊到了他们，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满身赤羽，类似猫头鹰的东西从天而降。

        “这是什么？”艾琉璃从没有看过通身都是红色羽毛的动物，吓得后退几步。

        居天阳揽过她，低声安抚她：“不要怕，原来是一只快要死了的红莺，只是现在这时节，天这么冷，红莺都应该已经迁徙到温暖的地方去了，这个没飞走，看样子一定是落单了。”

        艾琉璃知道不是什么有毒的动物，便放了心，她轻轻捡起它，仔细一看，原来真的和现代的朱鹂长得差不多。

        只不过它的身上没有别颜色的杂毛，浑身通红，连它的喙都是艳红色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红如烈焰的莺呢。

        只是这小家伙的头歪斜着，眼睛紧紧闭着，只能从它身体微弱的起伏上判断，它还有着一丝气息。

        艾琉璃拨弄一下它吹垂着的头，就算她不跟着长恨学医术，便也知道这红莺活不了了。

        原本生命力顽强的红莺，却无法面对残酷的严冬，生命即将凋谢，而她的心也不会再有期待了。

        “居大哥，我现在的心就好比这红莺，在寒冷无比的深渊中，已经快要枯萎了，你完全明白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我实在已经不敢再奢求爱情了。”

        “阿璃，不是所有的人都以欺骗为目的的，况且每个人都会有重新再开始的机会，而你也要学着给别人机会！”

        “就像这只红莺，它害怕寒冷，可是偏偏在要被冻死的时候遇到了我们。”居天阳说。

        “虽然我们无法改变它喜暖的习性，但你绝对不能小看生命，在恶劣的气候下，只要为了生存，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重新活过来，这怎么可能……”艾琉璃喃喃地说。

        “如果将来，我带着活蹦乱跳的它回来，你就忘掉以前所有的痛苦，答应嫁给我好吗？”

        ……

        ……

        “夏姑娘，请你收下！”士兵的话打断了她回忆的思绪，他将红莺小心的放在艾琉璃的手上。

        女人双手捧住这只来自寒冷塞外的红莺，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

        他履行了诺言，他做到了，让红莺在最寒冷的地方依然能活着，展翅高飞。

        可是，这只红莺……

        “不对啊，从前那只明明是成年的，而这只是幼鸟。”艾琉璃突然发现。

        “夏姑娘，这是将军让我带给你的信，将军说，关于这只鸟，你看完了信自然会明白一切的，将军让你务必亲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下告辞。”

        ——————————

        天色暗淡的像是黑色的牢笼，仿佛要扼杀一切生灵。

        房内，晓烛轻剪，泛黄的火光飘飘熠熠。

        艾琉璃坐在烛台旁边，轻轻打开信笺。

        阿璃:不知不觉我去塞外已经一月有余，可是你的名字我却无时无刻的都在心中惦念。

        以前，无论怎样的战况，我的信念是一定要胜利，而现在我唯一想到的是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我开始害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战事胜利了，明日我便要启程，心里太挂念你，所以我特派亲信提前告知你我的消息。给你送去的那只红莺幼鸟，便是我们当时在树下捡到的那只奄奄一息的红莺孵化的。

        而我把它的母亲留在了塞外，它已经适应了那里恶劣的环境。阿璃，真的很可惜你没有看到它迎风飞翔的样子，那姿态仿佛它不是一只红莺，而是一只傲视苍穹的红鹰！

        阿璃，我把奇迹给你带回来了，同样也给你带回了勇敢与信念，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和那将死的红莺一样，浴火重生！

        我不在乎你以前的一切，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在乎，只要勇敢一点，你一定可以放下一切。

        所以不要放弃，一切有我！

        等我回来娶你！

        居天阳亲笔

        句句真心，艾琉璃用手抚摸着纸上一个一个的字迹，就好像在抚摸他居天阳的心。

        她何德何能，能够让这么优秀的男人如此记挂。

        她打开这个别致的鸟笼子，这只鸟太小，才刚出生不久，还不能飞，抬手逗弄几下这只红色的小不点，她内心澎湃一片。

        居天阳和爱情……

        自己要再信一次吗？

        长长吁出一口气，艾琉璃站起身来。夜已深，她却毫无睡意，天太冷，心，却火热无比。

        打开房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东西绊倒，然后有一双冰冷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身体，把她扯进一个怀抱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艾琉璃惊讶地叫出声来，原来是陆轻鸿一声不响地坐在她的门前。

        努力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半年前，她该死的贪恋，恨不得天天让他抱着她，而半年后，这种亲昵她早已不再贪恋。

        陆轻鸿任由她挣脱出来，然后重新坐下，保持自己刚才的姿势。

        他身体倚在木门框上，直接坐在了覆满了雪的石阶上，一条腿向外伸展，另一条腿竖着立起来，一只胳膊搭在竖起来的腿上，这个样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

        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坐在她的门外守候了，上一次，在望舒园里，他们成亲的前一晚，陆轻鸿也是这样坐在她的房门口，独自在寒风中等待着。

        但这次和上一次的心境不同，上次他是是满怀希冀，这一次却充满绝望。

        “你无缘无故坐在这里干嘛？”艾琉璃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疼。

        他的病好了吗？这么冷的天怎么能穿的这么单薄坐在门外呢！

        陆轻鸿没有看他，也没有出声。

        “你找我为什么不敲门进去？”

        艾琉璃又问，男人依旧没有回答。

        “你坐在这多久了？”她再问。

        这厮仿佛赌气一般，还是没有开口，其实他从她进房后就一直守在这里了。

        数次追问却得不到回答，艾琉璃又免不了发脾气。

        “深更半夜，你在我房门口坐着当哑巴，你是料定了我能出来是不是，既然这样，我如你所愿出来了，成全了你的苦肉计，你为什么又不说话！”

        陆轻鸿猛地抬起头看她，眼珠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通红一片。

        “苦肉计……原来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想我……”

        他重新低下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怎么也想不通，所以一时间睡不着。”

        居天阳要回来了，他千里迢迢送来红莺，还有那封亲笔信，这一切都令他害怕。

        “那人为什么要从那么远给你送来一只红莺，而且现在根本不是这种鸟类生存的季节，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陆轻鸿终于幽幽地问。

        艾琉璃看着他，这种气氛真的让她很讨厌，就好像是一个丈夫在质问出轨的妻子一样。

        她也讨厌现在的自己，自从穿越到这未知的古代，她觉得自己的性格也变了好多，变得拖拖拉拉，犹豫不决，不知好歹！

        远方一个男人在战场牵挂她，而她却为了一个伤她害她的男人举棋不定。

        “陆轻鸿，我要成亲了！”艾琉璃似是下定了决心。

        成亲，给居天阳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说什么……”陆轻鸿不敢相信的轻轻问着。

        他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睛，再次问到:“阿璃，你再说一遍，你要成亲？你要和谁成亲？居天阳吗？”

        “没错，我决定要嫁给居大哥！”

        “你走吧，如果你真的没有容身之地，我会给你一笔钱，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会过得很好。”艾琉璃躲避着他的眼睛说。

        “给我一笔钱，哈哈哈……你认为我不走是因为钱吗？哈哈哈……阿璃，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的心！”

        陆轻鸿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那样子简直和哭一样。

        “总之，你走吧，你很明白，我们根本做不成朋友。”

        艾琉璃知道这些日子她都在自欺欺人，什么朋友，根本就是撒谎。因为她可悲的发现，只要自己还接触他，就会还有心动。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为了一个欺骗利用自己的人而伤害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

        “怎么会做不成朋友呢？我们做朋友的这段时间，不是很开心吗？为什么他一回来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呢！”

        陆轻鸿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

        “总之，我求求你，你走吧，你在这样，我和居大哥都会很痛苦！”艾琉璃多了些哭腔。

        “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你还是要赶我走！我不走，我只不过想守着你，为什么不行！”

        “你知道的，我总要嫁人的。我要忠于自己的家庭，忠于自己的相公，我不会允许自己与别的男子做什么狗屁朋友，我现在游走在这种模棱两可的关系中，我很痛苦，你明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逼我，难道想让我再死一次吗？”

        “死”字再一次揪住了陆轻鸿的神经，毫无由来的，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从白色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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