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费不够门前徘徊，打欠条遭嘲讽冷语。

        今天是农历正月十六，省城女子学堂新生班开学了，招收30名，都是去年三个月培训班筛选出来的。

        在校读六年毕业，毕业后可以被分配到省城各个重要单位上班，领薪水。学费每年36块大洋。该校声望和前景如此甚好，必然是榕城达官显贵、各行业大佬千金首选的去处。所以去年考上线的30名新生，有钱的父母纷纷把女儿送到学堂里注册报名了。

        话说这次通过衙门的擂台考核，启蒙班私塾先生中，杨家以杨柳为代表的私塾先生考试过关，知府大人批准杨家人在宁巷子三婶婆家开办幼儿启蒙班门馆，教右邻左舍的孩子们晋级课程。

        此消息传出，户近人家都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不收学费，不要填写“关书”，也没有写“修金”数量，你们孩子家长随意。这是台江区最优惠、门槛最低的私塾馆!

        正月十六，省城的私塾都正式开始报名上学了，那么隔壁弹棉花家的阿宝，照常掌心里捏着一个铜板，早早就来三婶婆家坐在板凳上，等着杨柳上课。过了一下子，整个宁巷子里纷纷来了好多小朋友，有的手上拿着一条萝卜，有的拿着一颗菜，有的抓了一把米线，也当着上课的学费交。

        一看木屋客厅里坐满的全是幼儿、儿童。这场面，可把李可娥搞得很难为情，因为女儿杨柳今年开春是要去省城正规的女子学堂读书的，那谁来给眼前这帮孩子们教书写字呢？

        房东三婶婆也搬把木板凳，坐在客厅旁边，准备听杨柳上课，但见杨柳迟迟未出来，便到侧门去看看是何缘故，当三婶婆走入里门时，就听到李可娥在给杨柳说：

        “妈妈身上有十六块大洋，给你十五块去报名，还差多少，和先生商量一下打欠条，看看校方是否同意。”

        杨柳问母亲，在客厅坐着的小朋友们怎么办？”

        “你放心，等下叫房东三婶婆给孩子们说明一下情况。”

        很负责任的杨柳听母亲这么一说，应道：“那我先去报名了。”

        三婶婆听到母女的对话，也了解了杨家目前的一切情况，就进来接嘴说道：“哈哈，你们杨家个个都是有文化的先生。你看，擂台赛每场都赢得掌声，客厅那帮小屁孩儿等杨浩挑水结束回来，教书写字绰绰有余，就不必有劳大少奶奶到客厅讲课了。你算盘打得那么好，去当大私塾先生都没问题。”

        给三婶婆这么一说，李可娥也觉得杨家人在省城立足，是有希望的。

        杨柳告谢过妈妈，告谢过三婶婆后，怀里揣着妈妈给她的15块大洋往学堂小跑步去了。

        去年三个月的女子培训班，近一百天的来来回回，无论刮风下雨，寒冬腊月，她每一次跑步半小时到学校不觉累，而今天，也是今年开春第一次跑步去报名，杨柳的脚步离学堂越近越是感到沉重，她时不时地用手指摸摸胸口，因为怀里有十五块大洋，这十五块大洋给她带来了童年的快乐，也给她带来了淡淡的忧伤。

        十五决大洋，对有钱人家来说，就是高级饭店里的一顿饭钱。而对杨家人来说，母亲和二哥是被嘲笑和羞辱后，杨柳爬桌底挣得的钱……

        当杨柳跑步到省城女子学堂门口时，早有进进出出来报名的熟悉的同学会面了。

        在排队注册的队伍里，杨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身着旧衣服旧裤子不说，光说跑步的路上怕旧布鞋开裂，她一出家门口就脱下，用手提着，赤脚到校，也许是一直有心事，她忘了把布鞋穿上，就这样跟着同学们排在队伍里。

        当排到杨柳签名写“修金”数量报名时，她左手握住布鞋，右手填写好十五块大洋后，她竟然把左手上的布鞋当布袋放在桌面上了，老师感觉奇怪，问道：“杨柳同学，报名是提银袋子来的，你把布鞋给我做什么？”

        杨柳恍然大悟，才把布鞋穿上，将小手伸进怀里取出布袋，放在办公桌面上，五片、五片、五片一一摆好。

        注册老师一数十五片，便问：“还有呢？”

        杨柳顿时小脸蛋通红，难为情回道：“家里就这么多，请问先生其余的21片可以打欠条吗？”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有校董批准。”

        “先生，校董从不露面，学生不认得。”

        “你到校门口站着等，看到坐马车包厢来的便是袁董事长。”

        “谢谢先生指点。”

        杨柳退到校门口守候着前来的马车。

        等啊等，中午饭过了，学堂报名的同学都回家了，还是没等到校董。杨柳想跑回家去，但来回要一个小时。她忍着饥饿就在校门口偏僻一点的地方，把身子蜷缩着，坐下闭目养神。

        下午都正式上课了，这下杨柳有点着急了，忽然想起张静茹老师，于是就去找她咨询一下打欠条的事宜。

        因为张老师是教女子儿童三个月培训班初级的学生，所以不是同一条路进的校门。

        杨柳赶快跑步绕到后门，等待张老师出现。又是几个小时过去，等到下课放学了，都傍晚了，也不见张老师出校门回家。

        杨柳心想：“莫非今年培训班还没有上课，张老师在家，没来学堂？

        杨柳越想越紧张，又跑步去张老师的住宿处，遗憾的是只看到大门紧锁，人面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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