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酒楼今天特别热闹，看龙舟比赛十里八乡都赶紧来，下馆子吃饭的很多。

        许宗宝做了个手势：“别大声喊叫，是楼上吃的人故意丢下去的。据谟武本地人说，当时设计酒楼的时候，店老板得罪了木工。木匠花言巧语说，说什么为了取悦喝酒人的雅兴，酒楼伸向河面几米，这样尝风又尝景，会招揽更多的客人。想不到客人‘就地取材’，客人丢碗的奥秘，是利用酒家规矩，让客人吃饱喝足后再来算账的，结账的依据是客人桌上吃完的各种盘，碗，碟子……

        按各种大小不同的盘碗个数付钱，所以有客人为了付少点钱 ，趁酒家伙计不注意的时候，就将酒碗往窗户外丢了。

        当然，由于酒店生意兴隆，老板就是看见也不去计较，因为怕惹是非。”

        杨景被工友们推杯换盏后，脸蛋更红了，因为他有心事，刚才被阿舅羞辱，说他口袋空空，还穿少年袍装富相。

        如果真把这一套少年衣裳，脱下当了，工友们会怎么看自己呢？

        此时杨景的权衡是还钱要紧，不欠银两才有面子，这是千古不变做人的规则。

        他借故有事，向工友们拱手鞠躬下楼去了……

        李府书房，气氛不太乐观，本来杨景高高兴兴，前来向舅老爷请安的，想讨得一顿大餐吃，谁知却被骂得狗屁不值，他只好负气离开了。

        李可梦开始是手上摇着蒲扇，躺在红木轿椅上摇曳着的，骂了杨景几句后，怒气走出门外。但想到妹妹可能想不开，又打转回来，笑眯眯地跟妹妹李可娥说：“阿娥丫头，刚才我说话是不是很难听啊？把大外甥气走了。”

        李可娥赶快回应：“没有没有，是你外甥狗不争气，三年了一文钱还不上，真的对不住哥哥，该骂！该骂！”

        “好了，今天来看划龙船的朋友也多，恐怕十来桌都会坐满。小浩浩呀，快带你妈妈和妹妹，去找你外公外婆同坐吧。今天的菜很丰富，也多花样，你和妹妹慢慢吃，吃得饱饱的，听到了吗？”

        小杨柳撅起嘴巴不说话，不应答，就用这种方式抵触娘舅阴阳怪气的行为。

        杨浩给阿舅下了一个台阶：“哥哥回家做手擀面吃。”

        但李可娥心里很不爽，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虽然大哥骂的是杨景，可做妈的，就像骂自己一样地疼。她心想，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东拼西凑都要把60块大洋还给大哥，省得下次来又被讨厌。

        母亲刚才看着儿子跨出书房门坎的背影，心如刀割，但是只能轻轻的咬下嘴唇。

        我儿子都18岁了，哥哥怎么能用这般口气侮辱他？但仔细想一下，也觉得是自己理亏，毕竟三年了还没还上银子，换谁都会发火。

        这边杨景是一肚子的不快。想着刚刚舅舅，对自己的一番侮辱的话，心里难受极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这身衣服给他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极大的羞愧！

        刚才在工友面前草草地吃了一下，他就离开了廖记酒楼，真的就向当铺走去，把衣服和靴子脱下，当了九块大洋，揣在怀里。

        这时他反而觉得一身自在，轻松。打着赤脚上渡船。

        这时艄公偏偏问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大家不是叫你杨老板吗？老板要有老板相啊！刚才进村你穿的是少爷袍子，怎么一转身就把新衣服脱了呢？难道尺寸不合身吗？”说完艄公倒吸一口凉气。

        杨景脸红起来了，好像做了亏心事。都说沉默是金，他嘴巴咧咧一下，过河后，向七八里外的大山茅屋走去。

        就在昨天，杨景刚把担子放下，就忙着从怀里取出22块银元交给母亲，并把过程向妈妈禀报：“母亲大人，这趟下省城，收获很大，这十块花边（方言，十块银元之意），是卖虾油赚的。这十二块，是在洋口，有人向我们盘咸鱼干的钱，现在我们净赚食盐和洋油两百斤。”

        母亲数着儿子上交的22块银元，加上今天儿子当衣裳的9块，只有31块。要还上哥哥的60块，还差29块，三天内要凑齐这个数，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杨景很霸气地对妈妈说：“妈妈，您把30块大洋给孩儿做本钱，明早我就搭阿舅家的木排队，再次下福州一趟，这样就省下了乘轮船费一块大洋。我们把家里所有储蓄好的木耳、香菇、笋干和柴火统统带上船。您去跟舅舅商量一下，叫他多宽限两天，等我把这笔生意做成了，来还清他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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