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菊斋。
虞棠一进门,就见王氏坐在廊下仰头看天,屋里仍有一股子浓浓的烧纸味,旁边的冬枣给她扇着风。
听到虞棠的脚步声,王氏忽然拿起旁边喝茶的杯子,砸在跪在院子里烧纸的小婢女身上。
“贱蹄子,一天到晚的就会偷懒!”
“仗着那张脸有几分姿色,便勾引男人的毒娼妇。”
“跟我唱对台戏,你怎么不去死啊!”
“去死!去死啊!”
王氏嘴上骂着那小婢女,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虞棠。
任是谁都明白,她是在指桑骂槐。
然而虞棠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只是笑着走到王氏面前,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太太又在生气了?”
“可不能总是生气哦。”
“人上了年纪,心肺都不如从前了,我在江南那会儿,有个邻居,也和太太这般年纪,气性也大,喜欢骂人,太太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王氏撇开脑袋,关她屁事。
虞棠也不恼,继续道:“后来,她就给气死了,咱们太太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可不能学那些长舌妇,那些人,将来都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王氏闻言转头瞪着虞棠。
这小蹄子是在咒她吗?
然而虞棠脸上笑容真挚,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阴阳她。
“大暑天的,外面热,冬枣,先扶太太进屋吧,再中暑就不好了。”
冬枣扇风的动作停下:“不会的,今儿奴婢给太太买了三碗冰酪。”
虞棠闻言面露惊诧:“原来太太已经吃过了,我想着今儿热,特意买了两碗不同口味的冰酪来给太太解暑,不过既然太太已经吃了三碗,还是不要再吃了,免得凉了胃。”
王氏是个嘴馋的,一听有冰酪吃,顿时巴巴地看着虞棠。
横竖她现在是演一个疯子,不需要什么脸面。
她一把从荷叶手里抢过食盒,掀开食盒的盖子,就见两碗放在冰块里冰镇着的冰酪。
两碗都是新出的产品,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外面热,太太还是回屋吃吧。”
王氏心中冷哼一声,不需要虞棠说她也明白。
她拎着分量不轻的食盒便往屋里走。
虞棠本想就这么离开,奈何食盒里还有韩卓的一份。
她只能跟着王氏一起进屋。
刚一进屋,虞棠一眼便看到放在软榻小几上的针线篓,里面放着几个做工粗糙写着生辰八字的娃娃,那几个娃娃身上扎满了银针。
她刚要细看,王氏已经将针线篓收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虞棠也看明白了,那上面写的,分明是母亲的生辰八字……
她冷冷地看着王氏,却又在瞬间脸上恢复了笑容:
“冬枣,你帮太太把上面那两碗取出来,下面还有一碗是我给卓儿带的。”
“劳烦你待会儿跑一趟,送给卓儿,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完,虞棠看向吃得正欢的王氏。
吃吧。
使劲吃才好呢。
虞棠刚一离开,王氏便打开下面那层食盒,就见下面放着一碗有她两碗多的冰酪。
这个虞棠,果然会耍心眼!
“太太,奴婢现在就给小公子送过去吗?”
“送什么送,卓儿的肠胃娇嫩,吃坏了你负责吗?”
“那这碗冰酪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这还用问。
当时是留着自己吃了。
一进海棠苑,虞棠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小姐,奴婢刚刚在太太的房里看见了巫蛊用的小人,上面写老爷和大少爷的生辰八字。”
荷叶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刚刚在外面,她怕被旁人听了去,到了海棠苑里,才敢和小姐说。
“我也看到了。”
说着虞棠从腰上的荷包里取出一包药粉,这是容镜在她走的时候给她的:“找个人把个下在王氏的汤饭里。”
荷叶接过虞棠递来的药包,忙小跑着去办。
入夜。
种菊斋。
王氏一趟趟往茅房跑去。
跑到第五趟的时候,王氏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偏偏小腹仍传来阵阵搅动的感觉。
“大,大夫,去叫大夫!”
王氏两腿打颤地从茅房出来。
整个人看起来随时都能晕倒的样子。
冬枣忙去搀扶:“奴婢那里有止泻的药物,太太若是放心,不如先吃一点,等肚子好受一些,奴婢再去找大夫。”
“那你这小蹄子还在这里等什么!”
“还不快去!”
冬枣应了一声,忙小跑着去拿。
王氏吃了冬枣拿来的止泻药,仍旧没有效果。
她怒气冲冲地抓起桌上的杯具,刚要砸下去,猛然想起虞棠下午说的,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就是因为喜欢发脾气,结果没几天就死了。
不行。
她要是真气死了,虞棠那小贱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滚,快去请大夫。”
冬枣不知道王氏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但能不挨打,让冬枣心里升起浓浓的庆幸。
心里不免又责骂起了虞棠,要不是她多事送什么冰酪,大晚上的哪有这么些事情。
海棠苑。
虞棠正在书房看书,荷叶忽然急匆匆跑进来,贴着虞棠的耳朵低语道:“兰椿又来了。”
这个时间?
虞棠周身的柔和消失不见。
她合上面前是书本:“他倒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不能再继续纵容着他了。
手指缓缓转动腕上的镯子,虞棠朝荷叶勾了勾手,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这才回房。
一见着虞棠,兰椿瞬间三魂丢了七魄。
可想到墙头那一片瓷片碴子,他不由得委屈起来:“嫂子好好的怎么让人把墙头放满了碎瓷片?”
“可是不想见我?”
虞棠佯装听不懂他的话:“什么碎瓷片?”
“嫂子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想来是最近府里猫多,大半夜的总有猫叫,吵得丫头们睡不踏实,这才放了些碎瓷片子在上面,以防小猫晚上来院子里闹腾,你可有伤着?”
被虞棠这样关心,兰椿忙将受伤的手藏到背后:“没,没有。”
“那便好,只是不知你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兰椿哪里有什么事情,他就是想虞棠想的睡不着,想来翻墙看看虞棠。
可这种话嘴上是不能说的。
他只能胡乱寻了个借口:“没,只是想问嫂子有没有吃我给你带的药,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虞棠找人看过那药,效果自不必说。
虞棠旋即想到,给徐幼君看病的大夫不知是不是此人。
“我吃着的确好些了,只是仍旧有些头疼,你能否把那大夫请来,详细给我看看。”
“这个不难,只不过我不好领着他进来,嫂子到时候让人去门口接一下。”
“好,到时我派荷叶去。”
“嫂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可是刚哭过?”
“有什么烦心事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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