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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一位心善的好人(三)

        “被我杀死的人叫黎怀永,我的朋友。

        年轻时我浪迹江湖,当然有着一颗侠义之心,遇到不平之事时也一定会仗义出手。正因如此,我惹上了仇人,各种各样的仇人,有一天我被仇人追杀,身受重伤时遇到了他黎怀永,幸亏他出手相救我才能苟活到现在。”邓振宗缓缓地说道。

        陈文杏安静地喝着酒,也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而此刻又恰好无事。

        “再之后我带着师妹一起前往黎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我本可以不带师妹同去的,可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我不曾想到,他在看到我师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而师妹与我青梅竹马,本就是相互喜欢的。但他作为我的救命恩人,这个恩情太大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报答。”

        “所以,你让你的师妹嫁给了黎施主?”陈文杏问道。

        “没错。我故意冷落师妹,故意安排黎怀林与师妹接近。你知道的当一个人感情脆弱的时候,很容易对出现在其身边的人动心。我也痛苦,难过,所以,当他们成婚之日,我便继续浪迹江湖,继续行侠仗义。”

        陈文杏问道:“那黎施主又为何要杀你?而你刚才也说,他应该杀了你?”

        “这便要从他们成婚的第五年说起,那一年腊月初八我回到山门,发现师妹竟然也回到了山门,可他却没有同师妹一起来。我的心中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原来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被师妹发现了,师妹一气之下回了山门。虽然,这么久过去了,可我与师妹之间的感情还在。”

        “所以,你们便背着黎施主在了一起?”

        邓振宗哈哈大笑,笑声中有凄凉,有无奈,更有痛苦,“是。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他,可是他对不起师妹在前。

        这件事被他知道了,而后,我与他相约在重阳节一决生死。而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他的对手。在最重要的时刻,师妹却出现在了我的身前,为我挡住了致命的一刀。而她,而她……”他举起酒杯喝光杯中酒,眼底的痛苦更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文杏轻声诵道。

        邓振宗的身体猛然前倾,直视着陈文杏的双眼,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扭曲,“我不是他的对手,你猜我会选择什么样的手段回敬他?

        没错,我趁他不在的时候,毒杀了他的全家,让整个黎家在庆武城消失,却独留他一个人活着。”

        陈文杏无言以对,他知道邓振宗在他师妹身亡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活着的仅仅是一副躯体,一副满是仇恨,满是残忍暴烈的躯体。

        “谁能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被他地找到了。可惜我刚刚结识的这两位朋友因我而被他给杀了。”邓振宗语带惋惜的说道。

        “黎施主,应该对你恨之入骨,可为何?”

        “你想问为什么最后死的是他而不是我?”

        “是。”

        “哈哈……他在最后出手的时候动作变慢了,慢的如一只无力的蜗牛一样,我抓住着难得的机会,用长剑刺穿了他的……”邓振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醉酒的双眼在顷刻间瞪大到了极限,而扭曲的脸已变得没有人样。他想喝杯酒,可颤抖的手怎么也无法将酒杯拿到嘴边,嘭的一声,酒杯碎裂,碎裂的酒杯刺入手掌,献血横流,疼痛止住了颤抖,“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可是杀了他全家,他虽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他不会对我手软,也不应该对我手软,哈哈……哈哈……是他学艺不精,是他动作慢了,是他杀了我的师妹,他该死,他就应该去死……”

        “黎施主该死,那邓施主你呢?”陈文杏轻声地问道,像是在问邓振宗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做错的事情已无法更改,相比做错事最可怕的是一错再错将错就错。这也是为何人们会传颂浪子回头,放下屠刀,悬崖勒马……

        邓振宗长身而起,泛着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陈文杏,用压抑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我行侠仗义,我打抱不平,我是好人,我是一位心善的好人。”话音未落,他便扑通一声跪在陈文杏的面前,颤抖着双手合在一起,“人们常说放下屠刀,你会宽恕我吗?”

        他不是在问陈文杏而是在问佛。

        人们总会在做错事后,寻找一些心理慰藉,这或许也是佛门之所以鼎盛的原因之一。

        陈文杏愕然垂首,他无法回答邓振宗的话,他的内心也正在承受着愧疚,煎熬。

        “你若能宽恕我,我邓振宗发誓自此遁入空门,潜心礼佛。”邓振宗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陈文杏看着面前不住磕头的邓振宗,也站起身来,“阿弥陀佛!邓施主,我佛……”

        “身为道家之人,竟妄想让佛祖宽恕,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一个满是讥嘲的声音从酒肆外面传了进来。

        紧跟着便是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袍,身材修长束发长冠,腰间悬挂着佩剑的年轻道士走了进来,看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六岁。

        邓振宗回头看去,惊声道:“师,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年轻道士并未回答邓振宗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宽恕的意思就是庇护,你知道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后,道祖是绝对不会原谅你,这才妄想找佛教庇护。”“你胡说。”邓振宗反驳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中最是清楚。我们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年轻道士语带厌烦地说道,仿佛打从心底就不愿意与邓振宗这个师兄讲话一般。

        邓振宗从地上站起身,同时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长剑。

        “邓施主,你要做什么?”陈文杏赶忙问道。

        邓振宗就像没听到陈文杏的话一样,剑指年轻道士,沉声道:“收回你刚说的话,并向我磕头认错,身为师兄我不会为难于你。”

        年轻道士哈哈一笑,道:“我随二师兄外出游历,就在对面的饭庄住宿,他此刻不想见你便命我来将你带过去。”说罢,腰间长剑出鞘,剑指邓振宗,戏谑地说道:“但二师兄,可没说带回去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邓振宗在听到年轻道士说到二师兄在对面时,握剑的手就开始颤抖,紧接着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看得出来在他们的心中二师兄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握剑的手缓缓地垂下,人也如泄气的皮球般瘫软了下去,“我跟你去见二师兄。”

        年轻道士冷哼一声,“走吧。”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陈文杏却注意到邓振宗并没有向前走,而是向后退,待年轻道士听到声响回头时,邓振宗已经顺着酒肆的窗户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留下略显错愕的年轻道士与陈文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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