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琰仍旧一言不发，凌萧不知此刻该喜该忧，微微叹了口气，蹲在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道：“皇上……到底怎么了？”

        靖琰终于肯抬眼看向凌萧，看着她晶亮的眸子，靖琰忽地伸开手臂将凌萧揽在怀，低沉沙哑的声音道：“苏津说，皇后已经死了……”

        那语气中是无尽的悲痛，但除此之外，仿佛还有委屈，像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那样的委屈，淡淡的一句话，轻轻的箍着凌萧的手臂，却足以让凌萧听到他那失落地跳动着的心脏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打在凌萧心里。

        靖琰本就是泪少的人，昨夜落泪已是非常，这一次，在人前，自是不会落泪的，但那沙哑到几乎难辨的声音，却足以诉说他此刻梗在喉间的酸涩，凌萧湿了眼眶，他猝不及防的动作虽将她吓到了，但凌萧却没有将他推开。

        手臂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双目泪湿，“琰，凌萧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没关系，你不能哭，凌萧便代你哭，皇后会知道你的思念与珍惜。”

        靖琰，欺骗你，对不起，但此刻的坦白毫无意义，凌萧会让你再次爱上凌萧的，欠你的一切，凌萧都会用余生来补偿，凌萧知你有苦不能言，没关系，就让凌萧的眼睛，来流你的泪！

        “皇后含恨而终，朕再思念珍惜，又有何用？”

        凌萧自靖琰怀内出来，捧着他的脸道：“凡世间痴情之女子，为爱而死，虽死无悔，求仁得仁，便虽死犹生。”

        靖琰再度开口：“求仁得仁？皇后所求为何？”

        凌萧一笑，“所求，莫过于一场轰轰烈烈的爱，一个值得一生一世的人，和一份无怨无悔的情，她都得到了，故，死而无憾了。”

        靖琰却不信，“皇后受尽委屈，又怎会无怨？”

        凌萧却垂眸道：“会，因为，爱到深处无怨尤。”

        靖琰啊靖琰，若非为你，凌萧必不会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里待哪怕片刻。

        “爱到深处无怨尤？”靖琰目光有些呆滞，皇后她，真的不怨他吗？不怨他没有保护好她，不怨他将她忘记？

        “是，所以皇上，凌萧相信皇后在天有灵，定不愿皇上如此自苦，生活还要继续，过去便放在心里珍惜，但未来却亦该展开双臂拥抱。”

        “你是想告诉朕，皇后回不来了，是吗？”靖琰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皇上，凌萧觉得，皇上现在还能为皇后做的，有两件事。”

        “两件事？”如果还能为皇后做什么，他一定全力以赴！

        凌萧点点头，“嗯，第一件事，是永远为她保留后位。”算是自私吧，凌萧实在，不想将自己彻底从他生活中抹去，沧海桑田乃是世事变化，人力所无法干涉的，人本就只剩了记忆可以证明过去曾存在过，但他如今连记忆都没了，她，不想让皇后的位置，也成为别人的，哪怕那个人有可能是现在的她自己。

        “后位？自是她的，朕此生，除了她，不会再爱别人，后位自然也不会再给别人。”声音逐渐脱离了沙哑。

        凌萧却再度落了泪，琰，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你仍记得那日的誓言，出来凌萧，不会爱别人！

        靖琰见凌萧落泪，便也开始主动关心起她来，“怎么了？”

        凌萧却摇摇头道：“没有，凌萧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

        靖琰却有些躲闪，他明知她爱他，却还跟她讲着自己与皇后的事，是不是自私呢？她却仿佛并不介意，还安慰他，或者，自己给不了她爱，还是能给她些别的什么的，“凌萧，你如此待朕，朕感念，但朕已有了皇后，朕能给你的，却只能是宠，与爱无关。”

        靖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不想让这个女子误会，亦不想，让自己误会……

        没错，她本就是苏津的表妹，于情于理，他自该多宠着她些的，嗯，就是这样。

        凌萧又一次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便只好道：“那凌萧是不是可以恃宠而骄？！”玩笑的语气，现在的气氛，实在有些低沉。

        却没想到靖琰道：“自然，今后你便可以在这后宫横着走了！”

        本是开玩笑的，靖琰却满口答应下来，倒叫凌萧有些……额，无所适从……

        “皇上，你明知道凌萧是开玩笑的……”

        “君无戏言，朕说可以，自是可以！”

        凌萧却不相信，再度确认道：“可以去打莫阑珊？可以把你那些一号二号丢湖里？可以……”

        凌萧正兴致勃勃地说下去，靖琰却佯装咳嗽打断她：“咳咳……咳咳……朕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意一些，没叫你这么随意啊……”这女子到底是什么逻辑，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还去打莫阑珊？她怎么不拆房子！

        凌萧却笑道：“哈哈哈，我开玩笑啦，皇上，说认真的，我可不可以去御书房找你？”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凌萧当然要制造多多的和他相处的机会啦！

        靖琰想了想，蹙眉道：“你去御书房做什么？”

        “哎呀，不做什么，在御书房里，给你研个墨倒个茶什么的，反正你也没有贴身小太监，如果我在的话，你就不会无聊了啊！”凌萧理所当然道。

        “额，朕，有说朕无聊吗？”他是批奏折啊，她以为他是在御书房玩儿啊！

        凌萧讪笑道：“哎呀别这么较真儿嘛，在御书房里，我偶尔还能见到表哥呢！”凌萧再次拿苏津说事，哎，好朋友嘛，就是拿来用的嘛！

        靖琰略思索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便道：“好吧，只是不能打扰朕处理政务。”

        凌萧一顿点头。

        靖琰却道：“你方才说，朕能为皇后做两件事，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啊，便是将她好好放在心底便好，莫要她背上让你一世不得再幸福的罪名。”

        没错，这就是罪名，其实若凌萧当真便死在那时，她亦不希望靖琰一生都囿于与她的过去而始终不愿接纳别人。

        “你叫朕接纳新的人？”靖琰收起了笑意，看着凌萧道。

        深邃的眸子中，不知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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