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嘉兴城。
正值暮春时节,昨夜一场喜人的小雨将天空洗得格外清新,空气里淡淡的湿气夹杂着烟火气,还有垃圾和牲畜粪便的臭味。
南星重重的打了喷嚏,抬手揉了揉痒痒的鼻子。有一说一,这种味道并不好闻,但是要说难闻似乎也不公平。跟现代化都市的灰霾和油气味道相比,似乎这里的空气更好一点吧。
走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布鞋的鞋底发出轻柔的声响,听着让人安心。
但南星的心里却始终有着惴惴不安的情绪,这种情绪已经淡了很多,毕竟他已经来到这里十几天了,多少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认命意识了。
嘉兴城不大,南星已经是第二次来了,上一次是村里的邻居带着来的,这次则是自己来。
他的目的是城里的仁安药铺,作为一个优秀的药剂师,虽然这里已经没有那些熟悉的药片,但是中药不也是药吗!
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从现代医药药剂师转行成传统中药药剂师,总比转行成农夫屠户要容易一些…吧。
左右好奇的打量着络绎的行人车马,以及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摊贩,眼见挂着葫芦的店铺已经不远了。
绕过一个街边的面食铺子,鼻尖嗅着麦粉的清香,南星抬脚撩襟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店里的学徒一见有人进门,迅速的扫了一眼青色长衫,头戴灰色璞头,脚蹬布履的南星,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迎上道:
“郎君万安,您这是来看诊还是抓药呢?如果是看诊得劳您稍等一下,郎中正有病人呢。”
南星稍显僵硬的笑了笑回道:
“我买点药,哦对了,你们能代为炮制吗?”
“能的,能的,量大我们还能送到您府上。”
药店学徒的眼力显然还有待历练,否则也不会将南星看成批发商了。
南星尴尬一笑:
“这次不多。”
学徒笑眯眯的将南星引导到柜台,对着里面的药师道:
“何师傅,这位郎君抓药。”
里面的药师笑着凑了过来道:
“郎君要抓什么药,可有方子。”
见到同行南星的笑容自然了许多,心里的不安少去。
“没有方子,我也是自己学着玩,这里有个单子,您给看看都有没有。”
药师稍微一怔,随即释然一笑,也没有多说,伸手接过方子看着,眉头稍微皱了皱,抬头道:
“郎君,您这方子里可有不少有毒的药材,可要我们代为炮制?”
药师的话是隐晦的提醒南星,南星心里有数,一听就明白了笑着回道:
“这我自然知道,炮制就不必了,但是要麻烦您给磨粉。”
药师恍然,这是要外用,一半治疗毒疮之类的,遂点头应了,但是磨粉需要时间,南星约好了取货时间就打算去城里逛逛。
嘉兴城不算大,当然,跟现代化都市毫无可比性,而且商业区以外的地方也没啥好看。
南星很快就将小城走了一圈,顺便找了个生漆铺子买了些干漆粉。
时间还有,南星又找了间茶楼叫了壶茶,两盘点心打算当午餐凑合一下,顺便听听八卦消息。
这个世界可不是历史上的某个朝代,而是一个叫做大夏的大一统帝国,其国土疆域辽阔,周边小国林立。
江湖上更是英豪辈出,群雄并立,金古黄三大家书中人物尽数登场,各领风骚。
各种帮派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兼并搏杀不曾停歇。
这多姿多彩的世界如此瑰丽,但是身在其中可就不是什么好体验了。
江湖中强人辈出,对于蝼蚁一般的普通人可就糟糕透了,很不幸的是南星也是一个普通人。
南星是魂穿而来,前身并没有留给他什么遗产,只有瓦舍一间,水田三十亩,以及一名有着耳背的老仆。
南星的前身文不成武不就,连种田都不行,只是将田租佃给乡里,收着佃租度日,混合衣食无忧而已。
但是对于前世苦逼的打工仔来说,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如果不是南星心里还藏着个不甘的江湖梦的话,他早就老是躺平混吃等死了。
可惜的是穿越十几天过去了,南星的金手指还是没有到账,这让南星从充满希望变成了满心绝望。
不甘之余,南星觉得还是从老本行开始,身体资质不行智商来凑,说不得就混成江湖名医了呢!
至于靠远超时代的技术和见识赚大钱,南星是绝不会选择的,没有足够的武力保障,财富就会变成催命符。
悠然的喝着茶品尝着点心,南星伸长耳朵听着身边各种声音。
“听说了吗,丐帮老帮主洪七公要退位让贤,重选帮主…”
“听说北边蒙人和金人又要寇边,不会又要加税吧?”
“前日听镇远镖局的老表说移花宫两位宫主追杀十二星相进了临安,六扇门竟然调来厢军大索临安,闹得鸡飞狗跳。”
“后来呢?两位宫主可是杀了十二星相。”
“嘿嘿,不知,我老表急着出城,怕被堵在临安,不知后来如何了,不过移花宫两位宫主虽然厉害,但想必也不敢跟六扇门对着干,多半还是不了了之。”
“说起十二星相,那可真是人人该死,个个当诛的大恶人,六扇门就应该睁一眼闭一眼。”
“别瞎说,六扇门保护的是咱们老百姓,那些江湖中人以武犯禁不当人子。”
“兄台慎言。”
南星听着身边各种消息,心里既有着向往又有着忐忑,侠女相伴闯江湖谁又不想呢?但是江湖凶险刀口舔血又让南星满心恐惧。
人生啊,总是这般难以选择,让人踯躅不安,可有时候,却不是你来选择人生,而是人生来选择你。
听了一肚子的消息,怀着复杂的心情,南星结了帐去药铺取货。
药铺的服务相当到位,药材粉末磨得相当细致,南星仔细检查核对之后,留下下次加量订购的承诺,满足的出了药铺。
提着一包东西慢悠悠的往回走,南星没有注意自己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两个面色不善的汉子。
两个汉子跟了一会儿,看看周围环境,猛地快走两步追上南星,没等南星反应过来,一只粗壮的手臂忽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同时,一个尖锐的物体顶在南星的腰子上。
“哈哈,这不是李大郎吗,好久不见,跟咱喝酒去。”
两个汉子围住了南星,其中一个大声说着话,另一个则箍着南星的脖颈,低声在南星耳边道:
“别说话,跟着!小心老子的刀子攮穿你的腰子。”
老实说,南星此时是懵的。
下意识的被两人拥进一条小巷子,巷子地面和两侧的高墙都是绿色的青苔,墙角还有不少垃圾和不明的排泄物,唯独没有的是人迹。
两汉子前后看看,将南星一把推开。南星踉跄两步,愕然回过神看向挟持自己的两人,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挺着发软的腿杆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一开口,干涩嘶哑的声音却让南星明白,自己的胆子是真滴不大。
“两,两位好汉…”
“闭嘴,钱都乖乖拿出来,省的老子动手。”
“拿,拿,我这就拿。”
南星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摸出钱袋,颤抖着递了过去,眼神都不敢跟两个汉子对视,毕竟这种事情他也没经验呀!
左边的汉子一把抢过钱袋,打开一看,散碎银子加上铜钱,差不多有十一二两的样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了,顶普通人家大半年的收入了。
“哈哈哈,还是个肥羊,下次记得多带些钱,知道没?”
南星糯糯不敢言,右边的汉子却上下打量着南星。
“阿二,你说这小白脸子能卖个牙子不?”
“诶,你这一说咱才发现,这小子细皮嫩肉的长的还真喜人,说不得那些老梆子喜欢这口,要不…”
南星一听这个就怒了,玛德抢钱就算了,还要把老子买去做那个,真是孰不可忍!
愤怒居然驱逐了恐惧,南星迅速转动起刚刚宕机的脑子。
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只有其中一个汉子,南星也不觉得自己能干倒对方,没看人家胳膊都有自己大腿粗嘛。
智取的话该怎么办呢,南星眼神四下乱瞟,可是巷子里除了垃圾和排泄物之外啥都没有,大声呼救不说有没有人见义勇为,就算真有,等人来了自己怕是早就被开了几个洞。
情急之下,南星的眼神盯住了被自己甩在地上的几包物品上,灵机一动,南星一把将地上的东西搂紧怀里。
那两个汉子顿时警惕的看向南星喝道:
“那是什么,放开!”
“就,就是些药,药粉。”
两个汉子一个向前一步,一个却向后退了一步,南星心里一怔,不由更加紧张了。
“放下,不然捅死你。”
南星抱得更紧了,一副宁死不放手的样子。
左边靠的近的汉子向前逼近,手里的匕首寒光凛冽,南星瞥了一眼,同时向右侧退了一步,手里暗暗将药包的绑扎细线蹦开,,距离右侧的汉子拉近了距离,右侧汉子不疑有他,站在原地警惕的看着。
南星见状猛地抬手,抓在手里的药包向着左侧的汉子扔去,左侧汉子抬手挥挡,同时不退反进,意图靠近南星。
南星一开始行动就不会迟疑,根本不管左侧汉子的行动,手里的药包再次朝另一个汉子抛去。
紧接着,南星将手伸进一个纸包内,抓起一把生漆粉末就朝着两人分别扔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步之遥,粉末扬手即至,两人刚将药包打开,纷飞的药粉劈头盖脸而来,他们憋着气刚冲出药粉的范围,迎面又撞上了生漆粉,一口气呛进咽喉,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袭上喉头。
“咳咳,我槽…”
“小心…咳咳,呕呕…”
生漆粉末出手,南星憋着气一个懒驴打滚翻滚着远离两人,随后站起来就跑,但是跑来几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滚错了方向,这边的巷子是骨头路。
真是忙中出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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