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这个烂泥潭一向不受武进的待见，能躲则躲，能藏就藏，除非会影响到武家。这一遭被朝中的权臣、良臣围攻让武进十分难受，真是“豆腐掉在柴灰里——拍不得、打不得”，最多也只能用嘴吹一吹，灰少一分便算一分。武进的低调和隐忍多少还是起到一些作用，朝堂上针对他的奏疏逐渐少了些。其实对于武进来说，朝臣如何评价或针对他都不是很在意，只是最近的形势又不能太忽视，毕竟要是影响他出征辽南那就白白准备多年，好不容易栽培出的果子也许还会被人趁机摘了。

        低眉顺眼溜墙根果然是逃避舆论指责的不二法门，武进便在悄无声息中入了神机军大营，关起门来训练士卒。

        之前武进将原有的三团改为师，其下设旅、营、连、排为基本作战单位，至班为最小战斗分组。虽然建制重新分派，但各自原有职能却没有多做调整。人少时三个师一起配合也还灵活，但现在每师大约万人时再调配就比较难了，战阵上如果不能形成更紧密配合，仅凭神机军主力三、四万多人想要正面对抗近十万人的契丹铁骑实在是冒险。

        做一军主帅，一个决定便有可能断送了不少士卒的性命，对此武进内心中煎熬却又无可奈何。上辈子当过兵，可毕竟生在和平年代，他终究没有经历过生死战场，也没有成为可以指挥几万兵马的将军。到了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对战中虽有危险并未遇险，还是没有练成冷血嗜杀之人，因此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成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心智。一切都不可能重来，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装给所有人看才行。

        武进在帅帐召集军长高和杰，副军长傅平安和参谋部的诸多参谋一起开会研究，最终决定将三个师拆分打乱再组合，使每个师都形成综合战力。

        比如夔牛、金乌除了投弹筒、火药弩以外也配备了足够的步军，远攻时可以作为后勤供给人员，敌人临近时又可作为防御力量。

        列阵时夔牛和金乌是左右军，朱厌是中军。左右军以中远程火力打击为主，分击则以火力分割敌军攻势，合击则大量消耗敌方有生力量。中军一则消灭临近敌军，二可在左右军实施有效打击后主动出击彻底击垮来犯之敌。

        为实现各自职能，朱厌与左右两军配属不同，其弩车数量是左右两军之和，步骑为全军精锐，以图近距离正面接敌。朱厌步骑大部分着重甲，少部分轻骑甲，重甲是抵挡敌骑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士卒中攻击最为强悍之兵；轻甲是反攻敌阵和追击溃逃主力，其一旦发动便衔尾追击。破城拔寨后朱厌也可出击，既可阻敌反击也是入城巷战之主力。

        自武进重新入主神机军后，便请二哥从严整军训练，以参谋部为主制定了严训计划。经过两年多时间，神机军令行禁止，也成了嗷嗷叫的进击狼群。如今进行混编后，三个军团都实现了多兵种协同，均可以独立作战，整体战力进一步加强。

        除了训练，更先进的武器装备也是取胜的保证。

        朱厌军中原来斥候营变成了特战队，人数也扩编到了两百多人。全队被分成了二十个侦搜队以完成侦查、渗透、奇袭和斩首等隐秘性极高的行动。这两百多人是以武进提出的兵王标准遴选、训练，不但个人拳脚、兵器技巧娴熟，冲杀更为勇猛，队员间、队与队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

        所配备的兵器、铠甲也均是物研院的最新研究成果，均由是经武家铁坊、军器监特别制作。特战队的物资配属价值昂贵，早已经超出了朝廷拨付的军费标准，一直以来都是武进自掏腰包补齐，这在军中早已不是秘密，却从无人闲话。

        特战队每人都配有五发连射劲弩和若干弩箭，箭上淬毒，；千折钢的唐刀和三棱枪刺是近战利器，杀百人不卷刃；身着强化后的锁子甲，行动灵活且防护力强，尤其甲胄酸化后呈乌黑色，夜行时也不会反光暴露。除了兵器、甲胄外，还给每人配发至少两匹良种战马，交替骑行可长途追踪也可快速遁走。

        特战小队联系军团使用发烟弹，用强弩即可射向空中百米高，于空中燃烧会弹出绢伞并发光和彩色烟雾，视情况以不同颜色区分接应方位。

        每队十人除每人格斗技巧娴熟外，其中更有追踪高手、优秀投弹手，百步狙击手，布雷手等特殊技能。

        每队配有弹射筒和高爆、燃烧弹各十发，在侦测敌方指挥营帐后就可以着手进行夜间奇袭，得手后便会撤走，绝不恋战。即便没有机会完成斩首，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还会对敌进行持续骚扰，以扰乱部署和协同。火枪手一般在白天潜伏，条件合适时狙杀高价值将领，无论是否得手一样都会迅速遁走。需撤走时，布雷手会在敌方可能追击方向埋设地雷，这种使用硝化甘油制造的触发雷威力极大，弹体也改成了带有格子的铸铁外壳，足以震慑和阻挡敌方追兵，为队友创造足够撤离时间。

        穷奇军中的一些试验性军器经改造后也在军中开始应用，尤其是热气球的使用更让人瞠目，更以武帅有窥天机之能。在诸人顶礼膜拜之时却不知热气球制作之不易。为了求得可用来制作球体的火浣布，武家不惜万金，终于由商队在西域求得，但数量有限，目前也只能制作成两只中型热气球。

        此时制作工艺仍然较原始，尤其是火浣布虽耐烧气密性却差，无法形成充气球体升空，武进便让物研院想办法在火浣布外层再制一层厚帆布球体，以涂有耐热油脂的厚麻纸贴补。如此一来，热气球重量虽增加不少，预热充气时也必须在活动架子上提前挂好才能以火油燃烧充气，充足热气后再推开架子才能飞起，相应准备工作至少要半日，遇有雷雨天气也不能使用。

        油料罐和火焰喷嘴也是极难攻克的技术难关，最终罐体使用的钢制，以熬制百遍的牛筋绳作为密封材料；火焰喷嘴材料最伤脑筋，试验了无数次才从中选一种叫做“重石”的材料与铁合成制作。新材料熔点确实极高，但制作起来难度也更大，五名顶尖大将作和龙虎山的几位丹家整整折腾了半年多才制作出四、五只，试用中又坏掉了两只，最终只有三只可用。两只热气球只有一个备用喷嘴，给谁不给谁又成了难题，只能使用天命招数——抓阄来决定。好在将作们还制作了几个可以临时代用的陶瓷喷嘴，临时应急还可一用。

        热气球虽然造出来了，但是这玩意只能随着风向走，即使加上一个螺旋桨和转向舵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这部分就是武进的知识盲区了，打破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无奈之下只能在地面上配个大车牵着走，在平原地带天气好时两三百米的高度确实可以起到观察哨的作用，多少不算白忙。遇到攻城难时，恰好风向正好，倒是可以携带不少火油弹投放，也起到了破袭的作用，只是最后会飘向哪里也是未知，回收太有难度了。

        乘坐热气球的都是检校司培养的死士，就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态去的。虽是死士，除非到了必须壮士断腕之时，武进万万不会做出舍弃的决定。

        虽然气球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和问题，但毕竟是可以升至七八百米高空，气球外涂颜色猛兽图腾，远观时多被人认作神兽降临，震慑用作足显又兼具侦察能。

        为了让军团多一层保障手段，武进已经到了不惜血本的地步。他抽调大半盈收家财，执意将物研院刚刚升级过的陶制手雷设计投入生产，并配上了最新研制的延时引信，在步骑之前又多建立了一层火力保护网。武家煤坊、琉璃坊已将最近三个月的原有生产计划全部取消，全力赶制陶体手雷。

        琉璃坊虽然前期一直在烧钱，自去年开始制作的琉璃透明度愈加提高，这就使千里镜的镜片不再依赖于天然透明水晶，尽管还有些小气泡，但是作为镜片使用勉强可以。武进提出了多片不同凹凸镜片进行组合排列以增加视界距离的想法，经过琉璃坊几位将作的不断尝试，已经初步实现了预设目标。镜片数量充足后，神机军排以上指战员每人都有一具单筒伸缩望远镜，特战队中更是每队都配备一具。

        尽管目前神机军的装备水平与后世无法相比，但战力已远超此时各国军队主力，只要不被从内部瓦解与任一国都有一战之力。

        除特战士卒常进行生存特训外，其他军团仍以常规训练为主，实际上仍非常缺少实战经验。为了模拟实战，积累行动经验以迎接即将到来的辽南之战，武进下令参谋部制定实战对抗演练规则，以检校司在辽地传回的地形图来安排多种作战目的，将三个师兵将按军种随机分为红、蓝两军进行攻守对抗演练。红军由高和杰指挥，蓝军由傅平安指挥，武进率参谋部人员为演习裁判。

        对抗演习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有些大跌眼镜。开始时还好，两军各部按照平时训练逐步展开，但随着双方交战逐渐胶着，纪律性很好的一些军士们却为了显示能力而在对抗中却大搞个人英雄主义，甚至忘记了平时经常强调的协作的重要性。面对着随后出现的一团糟的局面，看着像极了街头两伙流氓互殴死斗般的战术安排，武进的心仿佛都要碎了，如此情形怎能放心踏入辽南战场。

        没别的办法，神机军中除了步骑以外都是新军种，对于新式武器不知该如何灵活运用也暴露出了指挥者对战术研究的严重不足。想要短时间内提升各级指挥员的指挥水平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武进只好打算亲自上阵发掘军中心思敏捷之人破格提拔使用。

        于是，高和杰成了总裁判，武进变成了红军指挥，对手自然就只能是傅平安了。

        随机抽取了作战地形及各自作战目标，两军对抗演练正式开始。

        武进设置燕行阵，指挥所和弹射筒为核心，弩车为两翼，步兵集中在弹射阵地前形成防御，骑兵分为两队在阵地两侧灵活运动或隐蔽行踪。

        傅平安设立回形阵，中远程武器设置在中间，步骑守在外围形成保护层。这是典型的防守阵势，看来老傅并不想激进，想引武进先进攻。

        武进笑了，命麾下最好的投弹手将不同颜色演习弹以固定几个角度进行投放，形成固定射界。将弩车以半数为一批间隔推进，以射界计算蓝军弹射筒有效杀伤距离，逐步拉近两军间距。在即将靠近蓝军最远射程时命投弹手放出烟雾弹隐蔽行踪，步兵开始进行土工作业挖出战壕和散兵坑靠近目标并派出狙击小队分散隐蔽靠近尽可能“狙杀”连级以下指挥员。

        多番命中之后，虽然狙击小队有些损失，但蓝军对士卒的节制也开始出现混乱，失了头领的连排开始出现无法有效指挥的情况，弹射筒、弩车的发射变得随意而失去配合。红军步兵却步步为营以不间断的轮番以弩车齐射逐步向前推进，弹射筒却分散随着步兵挖好的战壕和散兵坑逐步行进。果然，相同兵力下蓝军损失更大，军心也开始动摇。

        红军骑兵开始在蓝军两翼活动，多次做出佯攻姿态，发出各种挑衅，终于引得蓝军中好战者冲出意欲决斗，此时两军胜负立显。待蓝军进入红军弹射筒有效射程后，分散于各处的弹射筒集中对蓝军阵中心进行轰炸，蓝军虽然也有反击但因为红军分散且有临时战壕和散兵坑的掩护收效不大。

        一刻钟还不到，蓝军的回形阵中心已经死伤殆尽，只剩外围弩车阵地和步骑兵。随着红军弩车的推进，蓝军终于只剩步骑，只能发起最后冲锋却因红军尚存的弩车等中远程兵器的杀伤损失惨重。当红军的骑兵自两翼冲杀之时，蓝军阵地基本已经垮掉，最终结局必是全军覆没。

        一场本来实力旗鼓相当的演武，结果却差距巨大，终于让指挥员们对于各兵种间的配合重视起来。

        演习结束后的复盘会上，武进将参演的将官们批得体无完肤，宣布成立指挥员培训班，严令半月培训后还有看不懂传令文书的将官暂贬为士卒戴过听训。对于演习中能够严守指令表现突出的将官或是士卒令参谋部进行详细考察，择选优秀者越级提拔。

        全军再整训十日后再次进行对抗演练，对于不能尽责的将官再次进行选拔，优者赏而过者罚。对于之前表现欠佳而暂时贬黜的将官有明显改进的，恢复官职进行严格考核并说明再有过失永贬为卒。一番教育下，终于军中上下顺从，每人均各司其职，竭力尽责。

        也有认为大帅用人不妥的将官，武进的办法更加直接，组织不服将官带两千士卒与二百特战队进行对抗，结果特战队大胜。结果一出军中再无异议，各营均仿效特战队着力进行配合演练，军中的团结和战力可见增加。武进心里终于有了些信心，也盘算着如何利用进入辽南后进行更多实地演习，直至可对战辽军。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武进却更加忙碌，加紧部署情报收集、军器生产和新编士卒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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