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里,孩童的读书声,朗朗悦耳。
小亭内,二人正在讨论着科举。
“郡城?”张焕正在思考这事。
要是在县城里考试还好办,这里离县城虽都有着距离,可来回一天也足够了,但是赶赴郡城,相差三百里路,这一来一回食宿,以自己家的条件……余先生看出他的窘迫,微微一笑:“此次赶考很是重要,你放心,老夫你准备了些盘缠,想必这一来一回的花销是够了。到时你只需认真作答,别的事不用太过艹心。”
“老师,这怎么使得……”听到这话,张焕不禁微红了脸,忙说着:“老师已帮了学生这样多,而且老师家里也不富裕……”
“总要比你家的情况强些,唉,你不要再说了……读了这样多书,你也要明白什么是取舍,什么是权衡。”
拿着老师的名分一压,张焕顿时不敢再多加推辞了。
以家里的情况,来回奔波考试,实是有些困难,余先生举动,无疑是雪中送炭。
感激的行礼,张焕垂泪说着:“老师对学生恩德,学生永世不忘!”
“师徒间,何必见外?你将来能一展抱负,就是对老夫最好的报答了。”余先生说着。
这话当然有些水分,按照这个时代规矩,张焕能中,就必须回报老师和老师的家族,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投资。
看看天色有些不早。
私塾里有着孩童需要照看,余先生见说的差不多了,对张焕说:“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了,三月一曰,你到我这里来一趟,我给你准备些盘缠,拿了盘缠,你就立刻启程赶赴郡城考试。到时,要是我两个儿子谁有空闲,老夫让他们送了你过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张焕再次拜谢了老师,返回了家中。
一进家门,就看见母亲正捉着一只母鸡,这只母鸡在妇人手中不断的挣扎着,发出咕咕的声音。
“母亲,您这是?”张焕犹疑的看着母亲,不明白母亲这是做什么。
张母一面将逮起来的这只母鸡用绳子绑上双腿,一面向长子解释:“家里粮食不多,这鸡养起来也有些吃力,不如卖了换些钱花才是正理。你饿了吧?锅里已是温好了两个鸡蛋,你快去趁热食了吧!”
说着,又与那母鸡斗争着。
张母这番话说的虽轻松,又有着些道理,可张焕又怎会不明白,这是母亲在为自己赶考做的准备?
心下顿时一酸,忙说:“娘,儿子问过余先生了,余先生说我还是去郡城赴考一次,不过,余先生答应了儿子筹上一些盘缠,这鸡就不要卖了……”
“郡城?这考秀才都要去郡城?看来早些准备些钱粮,也是对的!娘的儿啊,虽说余先生答应了给你筹些盘缠,可总不能让余先生一人破费吧?这事总归是自家的事……”
张母说着:“要是你以后真有了出息,又岂会在乎眼下这一只鸡?”
说着,再不犹豫的将鸡绑好,递送到了从门里走出的张父手里提出去卖了。
望着爹娘忙碌着的身影,张焕越发的心下酸楚,暗下决心,这一番考试,定要考出一个成就来。
三月一曰这一天很快到了,张焕出了家门,去了私塾。
“这些散碎银两,用包裹包好了,老夫两个儿子这几天有事不能送你过去了,不过老夫已托人给你找了价钱便宜的马车,是商队里,他们三曰出发,会路过郡城,你搭他们的马车一同走,免得路上奔波劳累,影响了考试发挥。”余先生将一个小包裹递到了张焕手中的同时,小心叮嘱着。
“让老师您费心了,学生惶恐。”
张焕见余先生为自己的事这样上心,实是不知怎么样表达感激之情,扑通一声,跪在地,眼圈一红,说着。
余先生叹了口气,将他搀扶起来:“你读了八年书,也有些火候,能考上一二,就算报答老夫了。”
说到这里,老先生叹了口气,神情显得落寞,显是想起了自己当年。
“请老师放心!”张焕站起身,躬身回答着。
看着眼前少年,余先生连连点头,对这个弟子,他其实非常满意。
余先生又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张焕认真听了。
见再无别事,余先生让张焕回了家。
回去路上,张焕打开老师给的包裹,看了看包裹,都是一些碎小的银子,还有一些铜钱,加起来钱并不多。
余先生的家境比村民强上一些,也不是富裕人家。
这些对于张焕来说却是足够了。
回望老师私塾一眼,眼圈红了。
郡城考试是三月六曰,还有着五天的时间,从山村赶到郡城,用马车代路的话,需要两曰的路程,提前一曰走就可以了。
老师将一切都准备了,张焕心里暗暗的感激,这样想着,张焕回了家。
到了家,才发现家里都在为此事忙着。
“孩子,你放心去考,家里的事情莫要挂念。”临行前张母说着。
张焕拿着包裹,应着:“是!”
金陵.帝宫.庆春园这里松树成林,溪水纵横,石板路径相通,布局错落有致,南面有着精舍,数百株桃花粉苞初放,鲜美不可方物,映在水塘中与天光相接,殿宇楼亭建在桃色霞霭上。
因此,王弘毅最近才此启殿,在这里生活。
薛远一路过来,只觉得心旷神怡,花香伴着微风送来,清幽爽心,远处还有着丝弦吟唱之声。
到了一殿,有台阶和红栏,侍卫立着,几乎没有人说话,一派肃穆。
进了里面,站在门口求见,片刻,内侍出来说:“薛大人,请进。”
薛远就快步进去,只见阳光灿烂,开着窗口,定神一看,就见王弘毅没有穿着正服,就穿一件宽袍,面如明玉。
薛远行礼,王弘毅笑了笑,正起身,说着:“你来了也罢,我们去外面走走,春光明媚难得啊!”
出了门,院前早摆了几张椅子,王弘毅先坐下,示意他也坐了,这时天光水色,阳光灿烂,但觉清爽温暖。
几个侍女上前伺候用茶,都是十六七岁之间,裙装霞色,娉婷而立,明眸皓齿,薛远不敢多看,接了谢恩。
王弘毅笑而不语,目光扫看薛远,只见这人一大团五品黄堂之黄气,本有丝丝四品淡青之气,却不断散失,心中暗叹。
要不是念着当年从龙之功,何必浪费国家气运?
费了很大心思培养,也不过这样,王弘毅现在已经绝望了,准备再提到青色,位居三品就到顶了。
心中想着,却笑着:“薛卿,这次你任主考官,可是国家大典,不可怠慢。”
“是,王上!”薛远还是明白,每次主考,都会获得大批学生,就算不是党羽也是人脉,这实是王上恩典,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抢着干,当下谢恩。
只是似乎还有些话说。
王弘毅见了,笑着:“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只是这秀才举人进士的位份,是不是低了点?”薛远问着,现在王弘毅定制,秀才位比司吏,举人位比令吏,进士才是九品起步。
王弘毅哑然失笑,说着:“不算低了。”
王弘毅站起来散步,深邃的眸子闪着微光,看着四周,想着,又说着:“前燕科举取士,进士一出来就是七品,这样厚待,导致天下读书人一门心思,寒窗几十年,就向考个进士。”
“但这些苦读几十年的进士,出来后都年纪很大,三十岁算小了,出来后又能担任几任官?一般进士也就当个二任县令,一任知府就致仕了。”
“这些官读了几十年书,对治政一窍不通,只得请着师爷幕僚治政,不但大权旁落,而且还贪污横行,上下联成网络。”
“而中央偏偏要进士才可卿相,导致进士提拔快速,往往数年数进,转眼进阁任卿,结果与政事无益,党争横行。”
说到这里,王弘毅冷笑,这实际上就是事务官和政务官。
对明煮制度来说,将事务官和政务官分开,并不会影响体制,相反可以不由选举和党派转换所影响,并且大家不会愤怒——因为政务官是选举产生,你有意愿你可以竞选嘛!
但是专政制度下,一旦划分事务官和政务官,就导致冻结社会流动,使下面官吏无望晋升,只有贪污腐化,上面官员却没有治理能力,无力更新社会演化。
对王弘毅的道,绝对不行。
王弘毅坚信阶级长久,人类社会不可以无阶级,但是却强调阶级和人分开,阶级不朽,而在位的人必须流动,这时说着:“孤现在是三科一起考,是因为南方初平,必须大批新血。”
“以后秀才就考明经科,中后必须担任典吏,满三年才可考举人和进士。”
“可是士林的舆论和人心……”薛远犹豫了片刻,说着。
“薛卿,人心不是这样争取。”王弘毅摇头,叹息的说着。
地球上,宋朝的进士,都不过九品本官,所以养士百年,崖山还有人赴难。
而到了明朝,考了进士在翰林度个金,就是七品的文官,文官横行,成了国家的毒瘤,问一句震耳发聩的话——贵族世家独大之祸,人人都知,而儒家文官独大之祸,自唐兴,自宋盛,自明独,其祸又谁知呢?
黄宗羲《明夷待访录》明确反对君主制,提出“君为天下之大害”,这实是羽翼丰满的文官集团,开始反客为主,反噬朝廷,有人还以为这是进步。
那贵族制度,架空皇权,世家共议,贵族议会,君主立宪,岂不是比这个还进步?
庸碌之人,不足以明道,王弘毅自有自己的判断依据,地球满清,还有满人集团压制膨胀的文官集团,自己却没有,断不可给他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至于科学发展,导致的科学集团的膨胀,成为后世的毒瘤,却还早着呢,这时不用担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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