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口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摸出来一个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塞进嘴里。

        不知道是因为风大，还是因为手抖，连续用了几根火柴才把香烟点燃。孟口猛吸了一口香烟，呛得咳嗽了半天。

        “真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要抽烟，这味道太难受了。”

        孟口并不抽烟，他身上的香烟是去城里卖鱼的时候，每天会来买鱼的一个饭店老板坚持发给他的，时间长了孟口积累的香烟也多了起来。

        往后孟口看到被人丢弃在路上形状完好的烟盒会捡了起来，将别人发给他的散烟一支支放进烟盒里。遇到关系好的乡亲，孟口会抽出一支发给对方。

        圆木连撞带漂，贴着石岸越漂越远，孟口看着漂向远处仅剩一条黑线的圆木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半截烟头扔到水中，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再次撑起木浆。

        “娘咧，非要吓出个人命哦。”

        孟口习惯性回头望了一眼鬼头湾，刚平缓的心脏又一次开始剧烈的跳了起来。

        明明漂到远处的圆木，竟又逆水漂了回来，肉眼在看着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漂。

        别看河道水面平缓，逆流需要花的力气，孟口比谁都清楚，每次捞完河鱼，孟口逆流划船都要咬着牙用力，即使如此木船也只能一点一点的缓慢前行。

        圆木漂向自己这里的速度，比自己划船还要快上不少，就像圆木下装了个柴油马达，在推着圆木前进。

        孟口瞬间想到了村民口中的水鬼，猛的从木船跳到了河滩，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木船也拖到河滩上。

        站在河滩的沙土上，孟口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故事里说过只要不在水中，水鬼就拿你没有办法，大不了熬到天亮再回去，都说这边的鱼肥，顺便打上一网，刚好去趟城里。

        这个时候，什么富贵险中求，什么修缮房子院子，娶老婆，添置家具的事情早就被孟口抛到脑后，村民们说的对，有钱赚得有命花才行。

        孟口心里盘算着，以后打的鱼不按斤来卖了，得按条来卖。一斤左右小点的四毛钱一条，大于一斤的卖六毛钱，运气好网到三斤以上的大鲤鱼，怎么也得卖个两块钱吧。

        这样一天也能存个两三块钱，三五年下来也够修缮一下房子了。

        圆木漂到距离自己还有五十米的时候，竟然一个转弯又往石岸方向漂去。

        “扑通”一声，远处石岸又发出了一道声响，孟口只看到有个黑色的物体从石岸底下的水中冒出水面。

        半个小时的时间，石岸下方的水里接连冒出水面好几样物品，木头，树根，塑料泡沫盒子，破损的铁桶，甚至还有个黑色的箱子。

        这些东西浮在水面漂到远处，一个回旋逆流漂了回来，在距离自己五十米的地方，又一次转弯漂回最初冒出水面的石岸那边。

        “原来是这样，吓老子个半死。”孟口嘀咕一声，笑了笑。

        原来石岸是个倒碗形状，水面下的河道比水面上要宽。夜里涨潮后水流加速，在水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前被冲到石岸底下的物品，被漩涡带动的河水这么一搅动，都搅了出来。

        孟口庆幸自己没有划船过去，不然木船被卷进漩涡，人掉到水里，再好的水性也游不回来。

        水面底下有多宽谁都不知道，就算憋着一口气被水冲到岸边，也浮不出水面。即便这个时候你反应过来，这是倒碗形状，已经没有第二口气够你游回水面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石岸下被水冲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瓶瓶罐罐的浮在水面上，还有一把破旧不堪的木头椅子。

        孟口正在想这水下面到底藏了多少东西的时候，一个黑白相间的气泡冒出水面，气泡经过一个大的回旋，漂到距离孟口五十米的时候，孟口心脏再次剧烈的跳动。

        这哪里是气泡，这明明是鼓起来的衣服，衣服浮出水面的时候，被水流冲刷灌满了气体，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浮在水面的大气泡。

        孟口认得这种黑白相间的衣服，这是沙场的工作服，沙场的张老板托人在运城服装城买的，当时他们还炫耀了一番，这种衣服叫工人服，老纺布材料特别耐磨耐穿。

        原来老工人真的被冲到了鬼头湾。

        孟口喘着粗气，手摸着胸口剧烈的心跳，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退潮了。”

        孟口低头看着自己脚下一颗湿漉漉的石头，自己跳到河滩的时候，这颗石头明明是被河水淹没的，这个时候竟全部露了出来。

        “不好。”

        孟口看向又漂回石岸方向的老工人，退潮之后飘在水面的这些东西，肯定又一次被冲到石岸的水底，下次涨潮能不能被水流冲出来还是另一回事。

        这一刻，孟口脑袋前无仅有的好使，看着老工人在水面漂着的轨迹，和逐渐变宽的水面，很快就计算出，老工人再次漂到自己前面五十米的地方只有一次。

        错过这次机会，老工人估计就被会卡在石岸下面，再次被冲进水底。

        孟口看着木船上的两捆绳索，两捆绳索加起来足够五十多米。心跳越来越快的孟口，不受控制的将绳索绑到木船的一头，又将另一头绑在了河滩上的石柱上。

        待将木船再次推进水中，跳上木船撑起木浆的时候，孟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内心还是非常渴望张老板悬赏的一万块钱。

        眼看着老工人的尸体在最远处的水面停留了片刻开始往回漂，孟口猛的拽起袖口，往手心吐了口吐沫，两手一搓，拿起木浆就卖力的往前划。

        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两米。

        孟口反向划着木浆，控制着木船悬停在水面，两米外水流轨迹肉眼可见的改变，这是漩涡的最边缘，也是漩涡威力最大的区域。

        看着越漂越近的老工人尸体，孟口心里明白，机会只有一次。

        渔网需要用双手撒出去，必然会造成木船失控顺着水流往漩涡飘去，木船必须在飘到漩涡的边缘之前往回划。

        孟口心里计算着水流速度，即使船上绑着绳索，两米的距离，也绝不会超过三秒钟。

        自己需要在三秒内抛出渔网，准确无误的网住老工人，然后捡起木浆，死命的往回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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