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顿时一个激灵,身形停住,甩过头想要问清楚,却见大街上人人惶惶不安于燕国的侵入,人群中早已没了那双下巴道士的踪影。
这近似灵异的相逢,在唐夜的心上刻下了一道芥痕,让他一口气堵在胸中,隐隐不安。
而此时此刻,当唐夜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远离卧房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那道士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呵……呵呵……”唇角是笑的形状,可发出的声音,却比哭听着还听教人揪心。
恍然间一片红梅花拂过鼻梁,惊得唐夜浑然一怔,无意识的就仰头看向月亮的方向,竟发现有一抹身影正立在某棵高大的枯树上。
那一轮寒月形成的逆光,从她的背后射来,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那一袭天青色道袍随风飘舞,扬起如雪般的红梅花瓣。她整个人就在这美的凄凉的景色中,像个遗世独立的仙子般,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
唐夜的眸子深处似乎碎裂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目光收回,袖摆刻意缓缓抬起,冷漠的快步离开。
恍惚间,夜风似乎将树上那人的轻叹吹到了唐夜的耳中。
“唐公子,您这是何苦……还是说,是紫羽驽钝了……”
行色匆匆,那云淡风轻的喃喃终于从唐夜的耳际远去,他在池塘旁看见霜血寒仍坐在这里,盯着池子里的冰层上铺着的月光。
两个男人不禁相视了一眼,这一刻同时苦笑,莫不明白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落寞凄哀。
卧房中那个热烈浓情的世界,注定只属于那两个人。
“静儿……”
喑哑的低吟声,伴着醉人的桃木香味,弥满在卧房之内,勾得人满面春潮。雪无声从不曾体会过,男女之情竟是这般快乐而折磨,一刻升上了云端,一刻又跌下了深壑。
“王爷……”
淳于静用甜腻的语气撒着娇,可是嗓子里的浓浓哭腔还是掩盖不住。即便她再努力放松,可是疼痛是无法欺骗人的。
女人的第一次,果然颇是费心费力,可是这种在痛与乐边缘奔走的感觉,却让淳于静不可自拔。她只能用微哑的嗓音呼唤着他,用精致的小手攀附在他的肩头,紧紧的抓着,仿佛用尽一身力气也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什么血咒,什么南宋,什么战国……此时此刻通通再不理会了!既然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夜晚,那就燃烧起火焰,将能焚烧的一切都化作灰烬,死也要纠缠在一起。
这一夜过得分外漫长,龙凤烛也燃烧得分外缓慢。
激情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昏沉,淳于静累坏了,趴在雪无声的胸口,一双还弥满着情欲的眼睛终究是支撑不住,缓缓的合上了。
这一睡倒也时间不长,终究是因为潜意识里还装着别的事情,于是在东窗未白凝残月之时,淳于静醒了过来。
枕着温暖的胸膛,她听到耳畔平顺厚重的呼吸,鼻翼间优雅的桃木香和激情过后的暧昧气息混在一起,就如同一味撩人情潮的媚香,让淳于静又有点蠢蠢欲动了,忽又想到方才的种种,想到自己色相毕露,淳于静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这时候,耳畔轻轻响起了磁性立体的声音温,伴着温热的吐息吹进淳于静的耳中:“静儿醒了?”
淳于静的心一跳,挑眸一望,在那双墨蓝色的深潭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如此凝望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次涌出了绵绵不绝的浓情,淳于静贴紧雪无声的胸膛,莺声呢喃:“王爷真是难喂饱啊,可把妾身累得不行。”
雪无声眼间是吃过之后的满足,修长手指穿插在淳于静的发中,温柔的为她梳理秀发,一边道:“天还没亮,你怎不继续休息。”
淳于静嘟囔道:“已经休息过了,可是腰疼、腿酸,身子跟散架了一样,我看我明天都够呛能下床的。哼,都怪你!”娇嗔一句,竟带着些稚子气,听得雪无声心神荡漾,越发觉得怀里的小女人真是让他爱得不能再爱,简直要爱疯了。
转瞬,淳于静的神色渐拢,如同凝露一般,微微郑重的问道:“王爷,关于你的事情,我想和你分担,所以请你将知道的都告诉我。”
问完话的这一刻淳于静似乎听到雪无声的心跳声猛地增强了一拍,他还是在紧张吧,不知道究竟是担心什么,这么说来,他说出的话会很让她难以接受么?
淳于静暗自咬咬牙,温柔的缓抚雪无声的胸膛,明朗的笑道:“放心说出来就是,我淳于静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我才不是白眼狼,绝不会始乱终弃的!”
这番话无疑是给雪无声吃了一颗定心丸,有种感动蔓延到了全身,他鼓足了勇气,一字一字的娓娓道来。
“我不知秦朝与你所生活的南宋之间隔了多少年,我只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一世一世的轮回重生,已经将近二十世了。”
才第一句话就让淳于静微微一抖,心里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双目暗下来,默默听着后面的话。
“当年战国七雄混战,民不聊生,秦国逐渐脱颖而出。我雪家原就是将门世家,父亲也希望我继承祖训,带领秦国百万将士统一中原……”
“然而你志不在此。”淳于静酸涩的接过他的话。
雪无声微微一惊:“你为何知道?”
淳于静抿了抿唇,终于将某一件从未提起过的事情说了出来:“第一次我扮作你的王妃与你一同出席宫宴,你中了胭脂斩的毒,被我带到了咸阳城外的火炎洞解毒,你还记得吧?那天晚上,我想你大概是梦魇了,无意识的说出许多话,都是你揪心的往事……”随着淳于静的话,雪无声的表情愈加的惊异,她继续道:“你的以往和你的现在听起来根本搭不到一起去,你还提到了长生不死药,那正是我被抓进这个空间的缘由,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的身上一定有个很深的秘密。可是不管怎么说,你遭受的那些事,还是将我狠狠的震撼了……”
一语既罢,雪无声的眼底已经全是惊异了,他几乎是颤抖的问道:“如此说来,你心底早已有了猜测,又为何愿意留在王府,与我同生死、共荣辱。”
“因为我放不下你啊!我是医者,哪里能放下我的病人呢?”淳于静大喇喇的笑答,明俏的仿佛可以扫尽一切阴霾,复又切切的婉转低喃:“何况是你……”
雪无声微微一颤,问道:“本王记得,那时候你才来到王府没多少时日……莫非,爱妃那么早就已倾心于本王?”
“唔……似乎,呃……是的。”淳于静没有听出雪无声语调里的一丝戏谑,反倒是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喜欢看美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喜欢上你了,应该就是跳舞的那时候,你为我弹琴,为我挡了赵蝶儿的毒针,那时我就心里暖暖的……嗯?不对!”淳于静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手狠狠掐上某男铜墙铁壁般的脸皮,娇喝道:“喂雪无声你搞什么名堂!又耍我是不是?说正经的呢,快点继续,这次我不打你岔了!”
雪无声被掐得还挺疼,却只是笑着,宠溺的拍着淳于静的背,上下缓抚着,他此刻心底的那抹感动早就无以言表,眼底似乎有些迷蒙的水汽。手掌之下那肌肤的触感,像是牛奶一样的鲜嫩,像是丝绸一样的滑腻,令雪无声爱不释手。
方才听了淳于静的这么多话,雪无声的紧张和担忧终于慢慢减弱了,他不再那么害怕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我自小不喜军事谋略,更厌恶习武,只因觉得暴力是造成生灵涂炭的根源。而我原本喜欢什么,静儿,你一定知道。”
“当然知道啊,你喜欢读诗书、弹瑶琴!”这一点淳于静自信绝对说对了。
果然背上被雪无声的手奖励性的轻轻捏了一下,“静儿确是说准了,我自幼便留心于当时有名的琴师,专程找其中一位为我打造了一把好琴,日日抚琴,吟唱《诗经》,犹如生活于万壑松风之中,这才是我喜欢的日子。”
“那……你的家族……?”
“他们极度反对,更视我为天降的煞星……我遭了家法杖责,母亲又被父亲降为妾室,扶了二娘、也就是阿鸾的母亲为正妻。娘一怒之下,将我推到了废院的枯井里,三天三夜无人救助……”
淳于静心下一惊,不由的脱口而出:“可她是你亲娘啊!”话一出口便觉得更是伤人,只得噤住。
雪无声痛心伤臆道:“她是我亲娘又能如何,原本也是我辜负了她的期望……三日后筋疲力竭的我被管家救起,原以为事情能到此为止,却不想二娘为了坐稳正妻的位置,陷害我娘与管家私通。父亲盛怒,将管家五马分尸,母亲被沉湖处死。我悲痛之余,暗中找到了二娘陷害我娘的罪证,可这时候阿鸾偷偷找到我,说要帮我揭发二娘的罪状……
阿鸾是我的亲妹妹,我一直爱护于她,也信任她是真心为我。可谁知,阿鸾竟然在我的饭菜里下了‘神仙散’,令我染上毒瘾,销毁了我的证据,逼我不许和父亲说实话……”
“她……好狠的心!从前的她,现在的她……如果不是你和她有血缘关系,我真想杀了她!”淳于静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感受到背后炽热的手在轻轻抚慰她平静下来。可她明白,雪无声才是真正需要抚慰的人。
“染上毒瘾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他悲沉沉的回忆道:“我并没有屈服于阿鸾,而是向父亲说了母亲的冤屈,奈何证据已经被阿鸾销毁,我空口无凭,此事终究是不了了之……接着二娘对我动了杀机,夜深之时在我的房间外放火,将我的万册书卷和梨木瑶琴都烧毁了。为防我不死,她还在烟气中投放砒霜粉末……”
“什、什么……”淳于静的心横横的裂开,似有雷电还在无情的击打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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