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佑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龙婆双手拿着三根竹立香朝着神台拜了三拜，把香插入香炉中，看了看房间。

        “儿子，我下楼买菜去。”龙婆脱掉厚外套，挂在鞋柜上方，拿上钥匙，离开了家。

        走下步梯，见到邻居。

        “龙婆，买菜啊？”邻居打了声招呼。

        “是啊，你买好了吗？”

        邻居把手上的菜提了提，“买好了，等会做冬瓜炖排骨和辣子鸡。”

        “这么好伙食呀，现在我都改吃素了。”

        邻居笑笑，“最近不见你带崽崽出来走走？”

        龙婆点点头，“是呢，最近天气不怎么好，下次下次看看吧。买菜去了。”

        邻居看着龙婆的背影皱了皱眉，自己不该这么问的，瘦弱佝偻的老人，年纪摆在那，儿子又高腿脚也不便利，怎么突然就多嘴了呢？该打。

        米铺

        龙婆提了提十斤装的大米，手有点使不上劲，“诶，老板，这米能拆开买一半吗？”

        老板出来看了下龙婆指着的米，“龙婆呦，这种塑封的不能拆呀，买那种散装的吧，买多少都可以给你称。”

        龙婆摇头，“就这个好吃，我以前还买那种大包装五十斤的呢。”

        “对呀，你买大包装的，我给你送上门去。”老板提了个五十斤的出来。

        “不不不，老了，吃不下那么多咯，我……算了，还是买散装的吧。”龙婆指了指三块五一斤的散装大米，“给我来个两斤好了。”

        老板想了想，“要不这样，你不是经常下来买菜嘛，这十斤的米你先买了，存在我这，分开每天提一点上去嘛。”

        “诶！好！”龙婆付完钱，把那袋米剪开一个小口倒了些装起来。

        “龙婆，手咋啦？扭到了？”老板见她不怎么利索，关心问了句。

        “老人嘛，小毛病，我买菜去了，谢谢啊！”龙婆离开米铺。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走出来，“幺叔，这米拆这样你也卖呀？”

        老板叹了口气，“你暑假过来玩不知道这边的事，这老婆子啊，惨得很，举手之劳，她爱吃就帮着点，没关系，下次她来拿米，我不在，你就把这米给她，要勺多少带回去就多少，勺完用这夹子夹好就行。”

        女号有些八卦，追问道，“幺叔，她咋惨了？”

        “哎呦，真八卦呀，那你听完就算，可不兴说出去。”女孩点头如捣蒜。

        “听别人说，龙婆在哪个吃不饱的年代，结婚没多久就丧夫，留下一个遗腹子，可男方家里不认啊，还把她给赶出来，这老婆子脾气倔，硬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了。

        拉扯大还不止，省吃俭用供孩子念书，读出来个大律师光宗耀祖，让当初看不起她的人目瞪口呆，那孩子很争气，挣到钱马上就买了楼房让母亲住，母慈子孝一直这样那得多好，

        可是天不从人愿，大律师买了车，载母亲出去路上出车祸了，那孩子就缺了个腿，听说下半身也是废的，律师也不做了，就待家里，龙婆的脚也瘸了点，事就这么个事，平时她也带儿子下来走走，最近可能下雨，少见了些。”

        女孩听完，嘴扁了扁，感慨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龙婆走入菜市场，买了些菜心，番茄和南瓜。

        走到市场的尽头处是一家卖元宝蜡烛的。

        “老板，我要两捆那个千支檀香，味道好闻，烟也不大。”龙婆拿出钱，递上去。

        “来咯，诶，龙婆，你是不是前天买了两捆？”老板接香的手顿了顿，“是不是忘了啊？”

        “没忘没忘，用着好我就介绍给别人，我帮忙买着点，这不帮着给你宣传嘛。”龙婆接过香，手里又重了些。

        “哦，这样，下雨路滑，你慢着点走。”

        龙婆离开市场，返回家中，这楼梯比以前难走许多，脚抬起来都隐隐作痛。

        打开门，龙婆把鞋一脱，洗了洗手，迅速的穿上外套，这空调开得温度很低，“儿子，回来了。”

        龙婆把香放入神台，从开封过的那一包取出三根香，点着，朝着神台拜拜，“保佑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蔬菜放入冰箱后，龙婆走进儿子房间，拿过干毛巾，“妈给你擦擦。”

        这擦擦那擦擦，梳子梳了下头发，掉落好些，“掉头发没关系的，我收拾收拾就可以。”

        龙婆用手捡起掉落的头发，黏在墙上的透明胶上，她儿子掉的每一根头发，都黏在透明胶纸上，整整齐齐。

        龙婆看了看空调，好像不那么凉快呀，把电断了，拿过一把椅子，站在上面，取出滤网，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用水冲洗掉。

        另外拿块湿抹布，伸手进去擦了下滚轮。

        “这下够凉快了。”空调通回电，滴一声，亮起了一点红色的小灯。

        “吃不吃？我住番茄菜心面。”

        换来的是一阵沉默，“行行行，你要吃的时候再喊我，面可不兴早煮，放久了就坨成团了。”

        电视传来响声，播着一场黑白色粤剧，龙婆跟着唱到，念念有词，“守冰霜贞节为本，效寡居教子成名。 可叹儿夫丧镇江，每日织机度日光。但愿我儿龙虎榜，留下美名万古扬。”

        又是新的一日。

        龙婆每日重复的生活，每个月会有一天不同。

        去医院。

        “医生，我儿子最近情况还可以的。”龙婆坐在诊室里，手里拿着病历本。

        “今天怎么不带他过来复查？”医生接过病历，翻了翻。“差不多要查一下肝功能什么的检查了，药吃多了怕有损害。”

        “这样啊，我看看下次他愿不愿意出来，现在他脾气有好一些，吃药后睡得还可以。”龙婆有些局促。

        “那就按照原来的药物先开着。”

        “好的。”

        龙婆拿着药单到窗口缴费，儿子的医保现在以灵活就业人员身份缴纳，报销并不多，幸好儿子出事前已经帮她补缴全部社保费用，现在有退休工资，生活过得不至于太狼狈。

        拿完药已经接近十一点，龙婆还是到了菜市场，和以往的日子一样，买点菜，买点日用品。

        “龙婆，您来了？今天怎么那么晚？”经过一段时日相见，女孩已经和龙婆很熟悉。

        “今天去了趟医院，拿点药，回来晚了。”龙婆提了提手中的药袋子。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女孩的神情有些担忧。

        “没事没事，给我儿子拿的。”

        原来如此，女孩听后才咧嘴笑笑。

        “龙婆，今日我幺叔不在，你的米拿完这次就没了，要不要再买一袋？”女孩把米全部倒入塑料袋中。

        “先不买，拿回去的还没吃完，放米缸里收着呢。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啦。”龙婆道谢，接过米。

        女孩看着龙婆离去，又看看那个没有米的米袋，假期结束要回家去了，她想做点什么。

        时间过去一小时，老板回来，女孩迫不及待拿过一本软抄笔记本，“幺叔，你送米的地址都记在这本子上啊？”

        “是啊，你看归看，看完要放回到原位去，要不到时候我找不着，很麻烦的。”

        女孩翻着笔记，“知道知道，我就看一看，幺叔，这钱给你，有客人要了袋米，等会我送过去。”

        老板诧异，这是侄女第一次说要帮忙外出送米。

        “就你这细手小胳膊的，能拿得动吗？送哪去？我送吧。”幺叔拿过笔记本，“哪个客人的？”

        “哎呀，幺叔！没事，是小包的米，我拿得动！”女孩盖上笔记本。

        “不是，小包的米我们不送的。”幺叔还想要问清楚，无奈女孩做了个鬼脸，提着一袋米就出门去。

        “送完就快点回来！要吃午饭了！”

        女孩提着米，嘴里念着记在心头上的地址。“朽街朽街……”随后拿出手机看导航，“四号楼，四层，401……”

        导航结束。

        “到了，就是这。”女孩敲了敲门。

        龙婆听到有人敲门，从猫眼看到是米铺的小女孩，三步变两步走过去把儿子的房门关上。

        “也不知道龙婆回家没有？”女孩把耳朵贴在门上，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诶，是你呀，怎么过来了？”龙婆有些吃惊，她看到女孩手里拿着两袋米。

        “我过来给你送米，明天要回家去，有段时间看不到你，就想着来和你说声再见，顺道给你带点东西。”冷气从屋里头源源不断往外涌，夹着一股檀香和灰尘的味道。

        “这样，我，我给你拿钱，米放着就行。”龙婆想要把门关上。

        女孩却挤了进去，看到这个家有些破败，堆积不少垃圾，家具上铺了一层灰。

        “龙婆，反正我没事，我给你打扫一下卫生吧。”

        龙婆摇头拒绝，没料到儿子的房门哒一声，门锁似乎没有关严实，松开，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龙婆想了想，“那，你先坐坐，吃饭了吗？”一边说一边到厨房倒水。

        “我，实话实说，还没吃呢，但是我不饿，等会给您略微打扫一下，我再回去吃。”女孩四处张望，在心里制定了一个清洁计划。

        龙婆端来一杯水，“爬上四楼也挺累的，你喝口水吧，你那么年轻能体谅到老人家，真是善良，不介意的话，我准备做面，一起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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