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念子刚离去不久,赵伯虞等人立即围在澹台知文身侧。
然而这位禁军大统领双目陡然圆睁,张嘴呕出大口发黑的血液。
李耀正要上前查看,澹台知文伸手推开了他,吐出嘴里血沫之后,方才抬起头颅。
一股萎靡的神色爬上了澹台知文的脸庞,他咳嗽了好一阵功夫,呼吸都带着明显的滞涩,随即不甘的苦笑了几声。
“真不愧是…司马独孤压箱底的把式,哪怕这小子修为逊色于我,只要有这招在,他便可取我性命…”
“澹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伯虞满脸关切的上前扶住他的左臂,随即抬眸四顾,言辞略有些急促:“诸位,改日再聚,我二人便先告辞了。”
众人抱拳相送,李耀毫不在意脚下的满目疮痍,搭着庞飞舟的肩膀嘿嘿笑道:“老庞,不请哥几个吃一顿?”
“那感情好啊!”
庞飞舟跟李耀勾肩搭背的套着近乎。
“王爷可是我家酒楼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人!杨老爷子,风爷和三娘,咱们一起聚聚,老庞我给你们弄几个拿手好菜!”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踏上归途。
不多久后,天阳城皇宫紫极殿中,澹台知文和赵伯虞刚进天阳城,分毫不敢耽误,急急来到御前请见。
澹台知文不顾伤势,双膝跪地叩首请罪:“罪臣,有负圣望,请陛下赐罪!”
赵伯虞跪在他旁边,开口化解道:“陛下,大统领已尽全力,若非清念道长横插一脚宣布二人平手,胜负犹未可知。”
神武帝轻嗯了一声,言辞中多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起来吧,朕久居皇城,今日也听你们说说江湖事。来人,给大统领和赵尚书看座。”
二人异口同声:“臣惶恐。”
“好了好了,知文十六岁时不过四境修士,便是我帐下亲兵,征战沙场建功无数朕就不说了。
伯虞成名江湖之时,为定天下,受朕相邀,便负剑相投,一晃也是半生了。
你二人是朕的心腹,也是朝廷肱骨,今日又值休沐,便不讲虚礼。”
神武帝露出几分缅怀的笑意,继续说道。
“你们也都知道朕好些年没涉足江湖了,今日就给朕说说那少年,如何?”
能在紫极殿中坐下的人可不多,位高权重的澹台知文与赵伯虞如坐针毡,始终不能像当年那般随意了。
一晃半生,当年的袍泽情意,又能在皇权君威的消磨中剩下多少呢?
半个时辰之后,神武帝兴致缺缺,并不诧异二人的战果,今日大战的胜负,他早已从仙师那日的反应中猜测到了。
即便如此,神武帝仍是赏赐了二人一些疗伤益气的药材,挥手让众人退去。
空旷的紫极殿中,神武帝目光深沉,心思难测。
良久良久,神武帝拂袖起身,万丈威严升腾,不见分毫暮气,低声沉吟着。
“吴浩初,你有个好儿子!但大江东去,流的皆是英雄血!”
三十二楼早已查明吴界的全部身世,神武帝讳莫如深的眼神中深藏几分忌惮,倘若澹台知文或赵伯虞能胜吴界,那么将其收入麾下也无不可。
只是如今,这位战力超凡又难以压制的已亡楚国将军之子,活着,便是变数。
出了皇城的澹台知文告别赵伯虞,回到家中写下一封书信,派遣仆人送至定鼎王府,便闭关养伤不再理会外事。
这一日傍晚,从静安郡主那里知晓吴界下落的颜小心,不管不顾的急急出城,狂奔而去。
清念子把吴界丢到了自家天台的躺椅上,即便处于昏迷中,吴界仍是死死的抓着夜行刀。
这把刀是他仅有的依靠。
清念子略微摇头叹息,下楼去忙自己店内的柴米油盐了。
天色已晚,再度登楼的清念子看着吴界已经黑白驳杂的头发,不禁出声感慨着。
“刀势太盛,寿必早衰。胜负而已,何苦执迷不悟,要用这难以自控的刀法?”
听到这一声感叹的吴界眼皮轻动,缓缓睁开了双目,略微茫然的眼神眨巴了几下,陡然变得警惕起来。
他左手紧握夜行,不敢有丝毫放松。
经过连番大战的吴界哪怕气血不畅,也只有握紧这把刀的时候,才能给他一些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前辈?”
“得得得,别叫我前辈。”
清念子嫌弃的甩手哼哼着:“你小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道爷我在那杵着呢,你还怕澹台知文能把你打死?拼着寿元不要,也不想输?”
吴界沉默无言,自己年纪虽小,经历的凶险与生死,未必就比清念子少。
这些年里的无数舍命搏杀,自己都要辛苦求胜,原因无他。
求胜,便是求生。
并非所有人都有周铭那般气度,在三界山,只要败一局,输一招,自己就会死。司马独孤绝不会出手相助。
适才若非清念子阻拦,澹台知文必死,包括赵伯虞在内的所有人,也是生机难觅。
“夜行暴戾邪异,可怕至极。你又行事偏激,拥有此刀,只会助长杀孽沉沦苦海,无法自拔。”
看出对方心事重重,清念子面容肃穆,沉声劝道:“你以夜行刀为引,强行催动断尽黄泉,寿元折损九成。需舍杀弃刀,方能安度余生。”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
吴界抱拳行礼,言语恭敬却带着几分决然:“我有必须握刀的理由,绝不放弃。”
“无量天尊。”
清念子罕见的念了一声道号,随即沉声道:“贫道实在不愿看你深坠魔道,自寻死路,不如放下自在。”
“前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的事情,还望前辈莫要阻拦。”
吴界轻松的笑了几声,随即抱拳告辞:“承蒙前辈相救,晚辈感激不尽,便不记恨您当日逼迫我来给静安郡主卖命的事儿了。
倘若我今日一去不回,还望你跟静安郡主解释一声,吴某并非不守承诺之人,是时也命也,还请她莫要为难拂柳山庄的人。”
“当真不悔?”
“不悔。”
吴界抱拳道了一声告辞,刚运气飞离之时立即经络剧痛七窍流血,就连灵台红芒都黯淡无光。
连战数位当世一流八境,早就让他经络超出负荷,又强用九境之法折损寿元,吴界已经快到生命的尽头了。
清念子沉默点头,目送少年踏风飘摇而去,随即又高声骂了一句:“不听劝的混小子。”
身在半空的吴界放眼望去时,得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迅捷如电,极速前行。
他擦去面上血迹,坠下身形拦住了那人,轻声道:“我在这儿呢。”
颜小心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瞳孔骤然收缩,罕见的杀气和怒火从她身上蔓延出来。
“你怎么这副模样?是谁!”
身为修行之人,她自然知道白发代表着什么,这是寿元折损的表现,而且吴界的头发大半斑驳,他的余生,已经不多了。
“我没事,只是归来的途中遇到了几个人,斗了一场。”
吴界轻描淡写的略过了个中所有艰难的过程。
“我问你是谁!”
怒不可遏的颜小心声色俱厉,愤怒的吼出一个字:“说!”
吴界轻轻摇头,露出了温和的笑:“我连战连胜,即将问鼎八境第一,你不该恭喜我吗?”
“别跟我胡扯!”
颜小心正要厉声呵斥时,又见得对方赤裸的上半身挂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
那些细密或狰狞的疤痕,倒让他上半身几块完好无损的皮肤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吴界步入八境之时,天地之地重塑体内经络,却并不能抹去他身外这些累累痕迹。
“算了。”
颜小心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平复心头怒气之后仍是不悦的呵斥着:“你最好早点死!断了我心里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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