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这次进来询问笔录，倒是没带上王家全。

        苏苏酥似笑非笑道：“夫人不跟小少爷一块了？”

        “家族遭变，他也该长大了。”王夫人也不能看顾着谁一辈子。

        苏苏酥心道合着什么话都让你们当长辈的说了：想控制王家全的口供时就说“孩子没长大”，需要人盯着；不想管了的时候就说“孩子该长大”，肩负起家族使命。

        真行。

        苏苏酥录口供的时候，简姿和古惊鸿都不在，并不知道苏苏酥为何有此一问。

        二人都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擅自打断队员，让她按照自己的节奏办事。

        王夫人神色泰然，并无死了丈夫的哀悸，相比之下，有些爱犯蠢的王守方都显得憨直可爱了些。

        面对苏苏酥颇有压迫感的询问，王夫人也不慌，“我之前就说了，进书房是为了监督老爷吃药。他吃完了，我就出来了。”

        但这番话，在不知王记怎么死的情况下可答，在知道王记可能为人谋杀的时候便糊弄不过去了。

        “你知道王记在用洋地黄控制病情么？”

        “知道。”王夫人狐疑道：“苏警官，你若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谁把老爷的药拿走了，那我的确不知。”

        因为王夫人也没料到王记今天发病、今天需要……以及，今天会死。

        简姿见状，立刻从笔录纸上撕下一小张字条，飞快地给苏苏酥递过去。

        苏苏酥看了一眼，眉眼便舒展开来，冷艳的容貌都跟着柔和了三分。

        “不，我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王家全的母亲是谁。”

        这个问题如同直击王夫人的心脏，让她原本泰然的脸上骤然浮现出几分绝望之色。

        古惊鸿瞥了一眼简姿，心道小姑娘倒是挺会。

        攻心计用得好，说不定今晚当场就破案了。

        “……我知道。”过了许久，王夫人终于道：“会有王家全，也是我同意的。”

        苏苏酥抬眸看了一眼简姿，简姿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姐妹，再接再厉啊！

        “代孕？还是爱情的结晶……”

        苏苏酥话音没落，王夫人就立刻激动道：“当然不是爱情！”

        她眉眼蓦然颓废起来：“我和老爷的关系……极好。”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简姿的心头一动，仿佛有什么开关被点亮，整桩案件中间最大的违和处，逐渐开始可以自洽……

        诚如简姿和古惊鸿在密室里看到的那样，王记一辈子，就只爱过王夫人一个。

        但王夫人毕生的执念，就是给王记生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奈何这件事情就是看起来容易。

        培养王氏集团的合格继承者，本就不容易。

        前些年，王夫人顶着不算康健的身体，一直期望得个男孩。

        在王少出生后将近十余年，终于生了王守方。

        奈何这小子从能说话到会做事，无一不透露出纨绔的矜傲来，甚至有点小家子气。

        “三岁看老，我觉得老二不行，就很快跟老爷商量要了老三。”

        王进取从性别优势、性格特征等诸多方面，都更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但……

        王夫人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小的王进取孽杀王业豢养的兔子的画面。

        她摇摇头，没将后面的话讲出来：“总之，老三不行。”

        可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再生了。

        “所以你才想到金钱交易、再培养一个汪家人，对么？”苏苏酥道：“王记也同意？”

        “他当然不同意，我劝了很久。”

        当着古惊鸿一行的面，王夫人突然泪如雨下：“我们发生了很大的争执，中间有好几年甚至没说一句话。”

        感情不和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家里头几个孩子都认为是王记背叛了她，所以二人的关系才会降至冰点。

        事情出现转折，是王记得心力衰竭的第三年。

        那一次事故非常危险，当时跟王记在一起的人，只有王夫人一个。

        紧急情况下，王夫人立刻给王记注射了镇定剂来缓解“洋地黄之毒”，险险保住他一命。

        等到王记醒来，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只余泪千行。

        那一次后，夫妻二人达成共识，决定再培养一个继承人。

        王夫人在“考察”后，盯住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

        “王家全是她的孩子。”王夫人跟女人签署了极为严苛的保密协议，且孩子出生后一直在王家生活，由王夫人和王记亲自教导。

        除了蓦然冲出来撞简姿那一下时的孩子气，王家全具备继承人的全部品质。

        “我不理解。”苏苏酥突然道：“王少也算是很能干了，为什么要执着于再培养一个所谓的‘合格的继承人’？”

        “王少是女孩儿。”王夫人说了一句颇为传统老旧的话，听得简姿和苏苏酥噎了一下。

        女孩咋了？

        没走上歪路之前，王少一定也是家里如珠如宝的大小姐吧？

        否则谁能折腾搞出“亚蒂斯号”那么花哨的玩意。

        “我答应过王记的母亲，一定不会让王家没落。”王夫人沉声道。

        她打死不愿意说出王家全母亲的身份，苏苏酥只好暂停审讯，换王进取来。

        间隔的时间里，苏苏酥还是有很多不解地方，跟简姿和古惊鸿讨论道：

        “王夫人心里对继承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折腾这么一大圈，宁肯找人生都得再练个“小号”，王家这几个孩子到底是哪里让王夫人觉得“不配”？

        “第一，必须是男的。”简姿伸出一根食指强调。

        “第二，得拥有足够的才华和优秀的基因。”古惊鸿补充了第二点。

        简姿抿了抿唇，“王老爷子在不断生继承人这件事情上，心里是委屈的。”

        不知道那几个孩子知不知道，王家的家庭氛围变得紧张，主要是因为王夫人，而非严厉的王记。

        简姿又在这一刻，想到了一直希望得到父亲认同的王少。

        想起她那精明且自卑的矛盾性格，像王夫人的翻版。

        “这一家子，可太有意思了。”简姿喃喃道。

        恰在此刻，王进取进来了。

        三人的注目并没有让王进取慌乱，他从容颔首：“诸位。”

        “请坐。”苏苏酥请人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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