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里山路，远比大家想象的难走。

        从三点多离开县城，紧赶慢赶，足足花了四个多小时，在太阳落山后，也就是晚上快八点了，这才紧巴巴得到了白牙山村。

        （穆兰县比燕京的经度、纬度都高，早晨三点多就亮了，七点多就黑了。）

        “下车吧，前面就是咱们白牙山村的小学了，你们暂时就住在这里。”

        老村长一句话，让快睡着，或者已经睡着的几个人，立刻都清醒过来。

        “嗯？孙鹏海，你怎么睡在后面了？”

        王泉上午坐卡车时晕车，下午坐在马车上，是第一个睡着的。

        此刻他醒来，见到孙鹏海躺在自己身边，顿时有些奇怪。

        旁边的王雅芳憋着坏，替孙鹏海回答道：

        “他呀，进山路没多久，一会腰酸，一会腿疼，那那都是病，还想耍流氓靠在女生身上休息。这不没办法了，苏明哲就和他换了一下位置。”

        孙鹏海被王雅芳说得满脸通红，也没办法反驳，毕竟，王雅芳说得都是真的。

        他坐在前车架上就坐了几里山路，就感觉浑身难受，怎么坐都坐不稳，身体一个劲地向后靠。

        于虹就在他后面，见孙鹏海靠向自己，还以为他要耍流氓，吓得连忙躲在徐凯怀里。

        还是徐凯怒吼了一声，苏明哲和老村长都开始怒视孙鹏海。

        孙鹏海这才勐然惊醒，发现自己差点犯了大错。

        孙鹏海连忙解释说，自己就是坐累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孙鹏海的这种借口，三个女人都不认同。

        还是老村长想着这才是大家来白牙山村第一天，不好意思把他一个人扔下车，这才把怒火忍了下来。

        不过，老村长也让他和苏明哲换了位置，并且不准他再靠近三个女生了。

        而苏明哲坐在前面后，学着老村长的姿势，也把腿放在车架上，不论是多么崎区坎坷的山路，都能挺直腰板。

        三个女人经过这么一比较，对孙鹏海的印象就更差了。

        孙鹏海也是感觉自己丢了脸，后面的五十多里山路，都没再说一句话。

        路上的这些事，王泉算是错过了。

        老村长把马车架子停好，带着六人进了学校。

        说是学校，就是在原来的防空洞基础上，又盖了几间仓库。

        建国初的时候，白牙山村村民在附近也弄了一个参场，一些参场需要用到的庄稼工具，都会放在这些屋子里面。

        后来种植的人参产量低，品相也不好。

        有农垦场的技术员过来看过几次，说白牙山这片位置不佳，雾气重，还经常会有寒潮侵袭，并不适合种植人参。

        这里的人参种植场就此慢慢荒凉下来，变成了孩子们的教室课堂。

        “以前的知青就住在这防空洞里，以后你们也住在这里吧，男的住西屋，女的住东屋，外间是厨房……”

        老村长带着六人进了防空洞看了看。

        这防空洞并不大，只有四个房间，还有一个大厅。

        大厅也就是外间，有两个灶台，可以烧锅做饭。

        大厅里面有两个小间，连个窗户都没有，根本没办法住人，只能当做储物室。

        西屋虽然有门，但是没锁。

        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能用东西抵住门。

        东屋有门有锁，不过房门看起来也不牢固，最好睡觉的时候，也拿东西抵住。

        老村长带着大家看了一遍，也介绍了一圈。

        王雅芳性格活泼一些，问道：

        “村长，你说这里以前住过知青，现在他们人呢？”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他们早就回城了。“

        老村长说起这事，还有点怨气。

        当初57年的时候，知青下乡根本没待几年就走了。

        这次又派下来六个学生，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想到这里，老村长又开口道：

        “同学们，知道你们这些城里娃娃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我们村里目前缺少两个老师，所以，村里老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们安排了两个老师的位置，只需要给村里的孩子上上课，带着他们认几个字，也给你们记工分，你们看怎么样？”

        几个人听到老村长的话后，立刻就眼睛一亮。

        大家虽然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但是在农村当老师，肯定比当农民强啊。

        只有苏明哲皱起眉头：

        “这老头看起来挺憨厚，没想到心眼这么多，竟然还懂得‘两桃杀三士’，这不是让我们六个人产生矛盾，窝里斗吗？”

        想到这里，苏明哲不等其他人反应，澹澹一笑，提出自己的意见：

        “村长，我们有三男三女，我先表个态，这两个老师的位置，让给女生们来做。不过，您这边能不能想想办法，再找出一个轻松一点位置，安置另外一个女生？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其他五人听到苏明哲的话，王泉倒是不介意，他也认为女生应该受到照顾。

        三个女生也对苏明哲帮她们说话，而心生感激。

        唯有孙鹏海暗骂苏明哲狡猾，竟然先他一步，把漂亮话说出来了。

        “再找一个轻松一点的位置？”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

        “我们白牙山村小，一共才七十五户四百多人，能给出两个老师的位置，已经是大家力所能及的极限了……这样吧，我们村里明天再商量一下。”

        老村长也不一口气拒绝大家，开口让大家早点休息，拉着马车就回家去了。

        如今，太阳早就落山，白牙山村还没扯上电，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是乌漆麻黑一片。

        好在，今夜月明星稀。

        村长走了以后，在月光照耀下，苏明哲从行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煤油灯点上。

        众人也没想到，苏明哲竟然准备这么齐全，连煤油灯都有。

        凑着灯光，大家都来到西屋。

        西屋面积很大，里面除了一张桌子算是家具外，就是铺了一层厚厚干草的火炕了。

        如果没有意外，大家会在这火炕上睡上几年。

        几个人呆愣住的功夫，苏明哲已经从自己的背包和行李中，拿出了一张床单铺在火炕的最里面，换洗的衣服、被单也都被苏明哲放了上去。

        见大家还在发愣，苏明哲提醒了一下几人：

        “现在已经八点了，你们有没有人要洗澡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去洗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其他五人刚来到这么一个荒僻的地方，多少有些紧张和不适应，就让苏明哲自便。

        苏明哲拿着换洗衣服，去学校外的山沟里洗澡去了。

        这学校里其实也有一个水井，只不过没有可以供大家洗澡的房间。

        苏明哲仗着身体条件好，就去山沟，用溪水洗了一下。

        不到十分钟，他就回来了。

        王泉和孙鹏海也都铺好了床铺。

        三个女生还没回东屋，见到苏明哲回来，就眼巴巴地看着他。

        还是王雅芳开口道：“苏明哲，能不能把你这油灯借给我们用一晚。”

        在这个年代，煤油灯也是个值钱的东西。

        这白牙山村里自己都没多少，自然也不会想着给几个知青准备两盏油灯。

        “没问题。”

        对于苏明哲来说，只要窗户透过薄薄的一层月光，他的眼神就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要不要煤油灯，对他都没什么用处。

        “谢谢你，苏明哲，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王雅芳得到了苏明哲同意，顿时欢喜地提着煤油灯，和徐凯、于虹朝着东屋走去。

        东屋的火炕连接着外面的厨房灶台，只要每天做饭，这火炕就会暖和和的。

        火炕上铺的也不是干草，而是用干草编制的草席。

        小兴安岭气温温差大，白天二十多度，但是晚上可能只有十几度。

        有了这一层草席，三个女人在上面再铺一层床单，夜里就能暖和一些。

        就在女生们铺着床单的时候，忽然一阵奇怪的咕咕声，让三人同时愣住了。

        “我出门……没带吃的。”

        于虹被两个女生看得脸蛋通红，因为刚才的奇怪声响是她肚子发出来的。

        其他两个女生想起自己准备的干粮，犹豫了一下，还是徐凯先说道：

        “我出门的时候，我妈给我准备了三张饼，路上我已经吃了两块，这里还有一块饼，你先垫吧一下吧。”

        徐凯其实也有点肚子饿，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做不到旁观别人受罪。

        王雅芳没想到，徐凯这个一路上有点寡言少女的女生，竟然会这么大方，不由得也把自己最后一张饼掏了出来：

        “我出门的时候，我妈也只给我了三张饼，说是天热放一天就坏了。这里现在有两张饼，咱们三个一起分吃了吧。”

        “谢谢你们。”

        于虹被两个伙伴的大方感动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泪腺特别发达，想要抱住她们大哭一场。

        王雅芳见状安慰了于虹一句，就用自己带着的防身利器，一把小匕首把两张饼分成了等角三份，然后递给了于虹和徐凯一人一份。

        三个女人就这么吃了在白牙山的第一顿饭。

        相比较三个女人相亲相爱的画面，西屋三个男人就比较逗了。

        最初是睡在中间的王泉，听到旁边孙鹏海有动静，似乎在偷偷摸摸吃东西。

        犹豫了好一会后，王泉也跟着从包裹里拿吃的，悄无声息中，吃得悄无声息。

        唯独苏明哲一直没反应。

        一直到了九点多钟。

        不论是东屋，还是西屋，几个知青都开始睡着了。

        一直躺在床上的苏明哲，这才悄无声息中下了床，来到了学校院子里，找了几根随处可见的干草，搓成一根四五米的绳子后，就朝着深山老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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