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跑不掉的

        木匠师傅说天逸是个好徒弟，手艺又巧心思又细，就是偶尔会对着工具发呆。

        “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师傅说，“拿起工具时眼神特别亮，放下后又黯淡下去。”

        我知道那是他在回忆，回忆那些被删除的过往，那些关于木工的记忆碎片。

        每天晚上，天逸都会抱着一诺坐在院子里，给他讲自己编的故事。

        “从前啊，有个小男孩，最喜欢看星星…”

        他指着天上的星光，声音轻柔，“爸爸说要带他去看最亮的那颗，可是等了好久好久…”

        正月的山村格外清净。

        我抱着一诺站在私塾门口，看天逸背着工具包往木匠铺去。他走得很慢，时不时低头看看脚下的路。

        “小心点。”我喊了一句。

        天逸回过头冲我笑笑：“放心，这条路我记得很清楚。雪化了会有水坑，我都画在本子上了。”

        一诺在我怀里扭.动着要下地，刚学会走路的小家伙总想追着舅舅跑。

        “不行。”天逸立刻跑回来，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脑袋，“路上太滑，等舅舅下工了陪你玩。”

        转身又叮嘱我：“木匠铺后面刨了些花纹的木头，晚上带回来给一诺搭个小马。”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我抱着一诺回屋。私塾还没到上课时间，灶台边还热着早饭。

        天逸临走前特意煮了一锅南瓜粥。说是师傅教他打磨木料的时候顺便讲了做饭的诀窍。

        灶膛里的柴火还在燃烧，一诺咿咿呀呀地指着火光。

        “舅舅说晚上给你做小木马。”我亲亲他肉嘘嘘的脸蛋，“要乖乖等他回来。”

        村里的孩子们陆续来了，背着用粗布缝制的书包，脸蛋冻得通红。我把一诺放在小竹椅上，开始教他们认字。

        “先生。”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男孩突然举手，“昨天有陌生人来我家问东问西的。”

        我的心猛地揪紧。

        “爹不让我说。”小男孩压低声音，“可那些人给我家二哥看了张照片，二哥说跟天逸叔长得像。”

        一诺突然“哇”地哭起来，像是感应到我的不安。我连忙抱起他，强作镇定地说：“先上课，这事回头再说。”

        整整一上午，我的心都悬在半空。直到木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才稍微安定些。

        那是天逸在打磨木料的声音。只要能听见这声音，就说明他还安全。

        日头偏西时，天逸总会准时出现在私塾门口。今天也不例外。

        他背着工具包，怀里抱着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马，马背上还有漂亮的花纹。

        “一诺。”他冲着儿子招手，“舅舅给你带了个宝贝。”

        小家伙立刻扑过去，天逸一把抱起他，动作那么自然。谁能想到这个温柔的大男孩，身体里藏着那么多伤痕。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映在私塾斑驳的墙上。

        “哥。”我走过去，“最近村里…”

        话没说完，就看见天逸的眼神变了。他把一诺往我怀里塞，整个人瞬间紧绷。

        “有人跟踪。”他的声音冷得吓人，“从木匠铺到这里，一直藏在暗处。”

        “进屋。”天逸压低声音，目光像刀子般扫过四周，“记得我们说好的，一旦有情况你就抱着一诺从后门走。”

        我刚迈出一步，院墙外就传来脚步声。天逸立刻挡在我身前，背着的工具包无声落地。

        “真难找啊。”一个男人翻过院墙，手里握着对讲机，“害我们找了大半年。”

        天逸浑身紧绷，像一头护崽的野兽。他脱口而出：“人是你放进村里的？”

        “被你发现了？”男人耸耸肩，“那个小男孩的二哥欠了赌债，随便给点钱就什么都说。”

        “扶楹。”天逸的声音更冷，“记得我教你的路线。”

        我抱紧一诺，看见天逸弯腰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把锯子。刚刚还在给孩子做玩具的工具，转眼成了防身的武器。

        男人打了个手势，又有两个人翻墙进来。天逸握紧锯子，脚步却没动：“人我挡住，你们先走。”

        “你觉得能打得过我们三个？”男人狞笑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迷眼的木屑。天逸抄起工具包猛地一甩，锯末和木屑瞬间迷住那几人的视线。

        “砰！”男人撞在墙上，锯子钉进砖缝，封住他的去路。

        天逸脚下生风，三两下放倒另外两人，却在最后关头收住拳头，没下死手。

        “快跑！”他吼道。

        我抱着一诺转身就跑，孩子却在这时突然大哭。这一声惊得天逸分神，被人捡起木棍打中后背。

        “哥！”我想回头。

        “别管我！”天逸用手肘顶开偷袭的人，“按说好的路线走，我随后就到！”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温和的木匠学徒。

        我强忍住回头的冲动，抱着一诺往后门跑。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天逸刻意压低的闷哼。

        “一诺乖。”我一边跑一边安抚怀里的孩子，“别哭，爸爸说等我们安全了就来接我们。”

        私塾后门通向一片竹林，这是天逸平时进山找木料的路。他总说这条路安全，山民走得少。

        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一诺的哭声渐渐小了，却还在往后张望：“舅…舅舅…”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脚步声。我浑身发冷，抱着一诺藏进竹丛深处。

        “在这边！”有人喊道。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天逸说过，一旦被人跟上，就地藏好别出声，等他来找。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诺却突然不哭了，呀呀地朝竹林外伸手：“舅舅！”

        抬头一看，天逸已经站在竹丛外。他浑身是伤，脸上还有血迹，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了，都解决了。”

        “那些人…”我扶他坐下。

        “打晕了。”天逸低声说，“我…我好像又忍不住出手，但这次感觉不一样，脑子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诺咿咿呀呀地摸他脸上的伤，天逸笑着亲他的小手：“舅舅没事，就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皱眉：“不对，他们人太少了，村口肯定还有…”

        话音未落，竹林外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

        “藏好。”天逸把我们推进竹丛深处，自己则握紧工具包，“别出声，无论听见什么。”

        竹叶半遮半掩间，我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一诺张着小嘴想喊人，被我连忙捂住。

        “N3751号。”一个阴冷的声音隔着竹林传来，“你跑不掉的，莫氏集团的基因锁已经启动了。”

        基因锁？我心头一颤。

        “砰！”一声闷响，天逸的冷笑传来：“就这点本事？连木匠学徒都打不过？”

        “你！”那人恼羞成怒。

        更多的打斗声响起，夹杂着天逸刻意压低的喘.息，他在给我们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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