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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都帮刘邦操心

        胡亥说着看了一眼曹参:“有一个大将军才干的人名叫韩信,在刘邦取了南阳欲攻武关时,到了武关。我让曹参把他劝到刘邦身边,这你们有人是知道的。在我看来,单凭刘邦不是项籍的对手,但如果张良和韩信都在刘邦身边,那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姚贾微带了然的深情笑了笑:“圣上让臣关注这个韩信,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圣上觉得只有汉王才是霸王的对手吗?”

        这其实也是在座的多数人之疑惑。

        刘邦只获得一郡之地为王,这与其他除霸王之外的诸侯都差不多。刘邦还得罪了项羽,使项羽专门在他身边安下了临江王共敖这样一枚钉子。北面虽然韩王成算是他的盟友,可河南王申阳又跟他没啥交情。同样,东面的衡山王吴芮和九江王英布这翁婿俩,虽然在江水南北实力不那么强,可也不是刘邦的盟友,因此皇帝看好刘邦似乎没什么理由。

        “申阳也罢,共敖也罢,还有其他各路诸侯中的大部分,多为军将出身,且麾下并没有什么智机之士。”胡亥耐心解释着:“诸卿可以细观之,就会发现,项籍身边有范增,刘邦身边有张良。”

        他咧嘴一乐:“这个张良,也是当初其跑到关中来时,我请司农参将其劝到刘邦身边的。”

        说着胡亥瞟了曹参一眼。

        曹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眉不语。

        胡亥笑容一收:“既然刘邦立即用了张良,甚至不管张良是韩国相,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刘季,”他在这儿说“这个刘季”,拿到现代就等于说“这个刘四儿”。

        “其志不小。而且,刘邦麾下的猛将也是最多的,仅次于项籍。”胡亥习惯性的又站了起来,“所以,我认为只有这个刘邦,能统合其他诸侯,与霸王正面为敌。”

        “当然了,齐相田荣,赵相陈馀,也是对项籍极端不满的人,只是他们应没有面向天下的志向,同样也不是项籍的对手。”

        胡亥走到曹参案前,但没有看曹参:“现在,刘邦正等待着临江王先蠢动,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南郡收入自己的国土。一旦南郡得手而项籍没有来伐,他下个目标一定是河南王。”

        胡亥看了一眼陈平,陈平立即就接上来补充说:“河南王的国土也是最靠近关中的,所以霸王对刘邦谋取这些紧挨着关中的领土应该不会太在意,来伐汉王的可能性并不高。”

        胡亥之前并没有和陈平沟通这些具体的说辞,不过陈平对小皇帝的思路是最了解的,同时也有足够的政治智慧,一下就说到了胡亥的心坎上。

        陆贾作为谋臣,自然也不甘其后,先向皇帝,然后向同僚圈圈拱手:“臣以为,汉王在取得南郡和三川郡后,将与韩王和魏王盟,还有可能远交赵相馀和齐相荣,这一来其实力必然大增,应可与霸王相比较。”

        公子婴皱了皱眉头:“圣上、上卿和客卿的判断,臣也认同,不过汉王的这种扩张与联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形成联合与霸王对敌的局面?”

        胡亥此刻刚到踱步到丹陛前,一转身笑眯眯的直接坐在了丹陛的台阶上。

        “取南郡,今年必行。”他看了看姚贾,姚贾微微颌首。他负责与现在刘邦身边的最大间谍郦食其联络,自是知道这个双料客卿已经向汉王提供了取南郡的方略。

        “如果这个春天顺利取得南郡而未误农时,那么到夏秋时,刘邦就很可能攻取三川郡。”胡亥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与韩王盟,有韩相良在,不难。与魏王盟,可能还不需要太急,准备取三川前才会遣使,以免魏王担忧。而与陈馀和田荣盟,在得到南郡后就会立即着手了。这两国,是牵制项籍的第一阵线。”

        在座诸人都是极富智谋者,默默的分析了一下皇帝的推断,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如果我的分析诸卿不反对,那就按照这个思路,看我们能拿出什么样的方略,调动山东诸侯的行动,让刘邦取南郡也罢,取三川郡也罢,项籍都无法兴师来伐。”胡亥又把任务交待了出来。

        曹参带着深度思索的神情施了一礼:“那就需要和汉王的行动协调,想法让赵相馀或齐相荣,在汉王取南郡和取三川郡时,被驱至中山的赵王歇向常山王(张)耳发难,或被驱至胶东的胶东王市,向齐王(田)都或济北王(田)安发难。”

        陆贾也带着与曹参同样的神情思考着说:“齐王,呃不,胶东王先伐济北王安尚可,若伐齐王都,则极可能会使霸王立即引军去伐胶东王。汉王取南郡不需要这么大动静,只要传出赵与胶东有野心复国的谣言即可羁绊住霸王不轻离楚地。而在汉王准备取三川郡时,鼓动赵相馀先伐常山国是比较好的方略。当项王有伐赵意向时,再使胶东国伐齐,则项王必先伐胶东。不过,因为实际上中山的赵国实力不如常山国。但这就需要赵相馀具有盟友相助,才会有胆量伐常山。”

        公子婴看了一眼胡亥,施了一礼:“是否可让代王与赵国盟?”

        汉王宫。

        萧何正在与刘邦争执。

        刘邦依然坚持他觉得韩信将来不好控制的时候怎么办,而萧何基于对大王的尊重还不想说什么太过头的话,可一边旁听的夏侯婴忍不住了。

        “大王,”夏侯婴粗暴的打断了萧何的劝谏:“臣认为,大王若想与项王相抗,韩信是不可或缺之人。军师与客卿虽然都很有谋略,但大王总不能让他们二人领军出征吧。”

        刘邦对萧何一直都比较客气,但对夏侯婴这种原来是兄弟的人就不那么客气了:“婴,你一个赶车的能懂什么?我知道你和韩信交好,但将来韩信若立大功而自立,你有什么办法?”

        夏侯婴原来在沛县时官居厩司御,也就是县府迎来送往中负责赶车的主儿。

        宫内没有其他人,宫人和内侍都被萧何事先轰走了,所以夏侯婴说话也直接了不少:“大王,臣是没有什么办法控制韩信,但臣没办法,大王和丞相还有军师,都没办法?臣不信。”

        夏侯婴身体直直的立在坐席上,浑身肌肉紧绷着,似乎下个瞬间就会跳起来:“臣与韩信交好,是因为臣觉得韩信确实属于上将之才。大王知臣虽勉强算勇,可完全无谋。臣也想像韩信一样可为上将,那样臣就能为大王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也能让臣封侯世袭,光耀后代。”

        夏侯婴一变脸换成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现在大王被困在这群山之间的南阳,身后是虎狼之秦,身侧有项王安插的贼子对大王虎视眈眈。臣以为,大王想要打出去不但需要谋士,更需要上将。好容易先生(曹)参身在秦国仍心系大王,为大王先荐军师后荐上将,大王这时候居然担心起以后的事情。为何就不能先用韩信为大王效力?至于以后,就算韩信背王自立,难道还会比现在更艰难?”

        夏侯婴这一番完全不客气的直言,反而让刘邦沉默了下来,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眼下的难关还没过,就去想以后韩信会不会叛?

        萧何一看刘邦的表情,马上趁热打铁:“大王,将军婴所言虽然直接,但也确是一番忠言。如果大王仍然担心韩信日后不忠,这事儿就放在老臣身上。若韩信叛而老臣无方,大王可取老臣的皓首去。”

        刘邦一听脸上有点挂不住,无论是夏侯婴还是萧何,都是从沛县出来后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他打天下,无论多难也未曾动摇。现在听萧何说韩信叛就取他萧何的脑袋,刘邦登时大怒:“韩信若叛了,砍了你这老白毛就能解决问题?你这是要挟寡人么?”

        萧何也急了:“老臣何敢要挟大王?不过大王既然这么说了,那老臣就真的要挟一次。大王若不用韩信,老臣就脱了这身冠服还给大王,回归田里,省的日后项王打过来时和大王一起成为阶下之虏。”

        刘邦大怒,按着案头的酒碗一阵哆嗦,然后抓起来就向萧何砸了过去。

        因为殿内就这三个人用不着排座座吃果果,所以萧何和夏侯婴对面而坐。夏侯婴和刘邦是老兄弟了,一见刘邦气的哆嗦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立即一弹而起窜到萧何席前,刚好接住了砸过来的酒碗。

        刘邦怒吼着:“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孤不用韩信,你也要走?”

        夏侯婴默不作声的把酒碗放回到刘邦的御案上,顺手给满上酒水,然后退下丹陛并未归座,而是行了一礼。

        “臣与丞相适才在韩信家中说过,”夏侯婴行礼之后抬起头,满脸复杂神色:“若大王真不用韩信为上将,臣与丞相和韩信一同离开,实在不忍心坐视大王为项王所败。”

        萧何也压了压激荡的情绪:“大王若不用韩信两路分进的方略则难胜项王,大王若用此略则必须有一上将领军。大王若不用韩信,天下之大,又哪有另一个上将肯来辅佐大王?大王就算不看老臣与将军婴薄面,总也要领参之苦心。”

        刘邦盯了夏侯婴一会儿,无力的挥挥手让他坐下。

        “既然你二人如此力保韩信,可寡人总不能在实力远未到可分兵合击项王时就冒然拜韩信为上将。”他很疲倦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自顾自的勺了一碗。

        夏侯婴和萧何对视了一眼,看到萧何微微颌首,就拱手说道:“大王,客卿对于夺南郡已有方略,只待临江王侵汉国即可发动。不过韩信言此略过于被动,若临江王一日不渡汉水,则大王只能耐心等待。可司农参赠大王的新农耕法有农时所限,大王要积聚粮秣就要尽快取得南郡。韩信有诱促临江王早日发动的方略,臣觉得可由韩信主取南郡事,大王暂授王剑,诸将悉听其决。若韩信顺利取得南郡,则可证其能,诸将也必膺服。”

        刘邦眼光一亮:“韩信有速取南郡之略?”

        接着他的目光转为严厉:“婴,是你把客卿之略告诉韩信的?”

        “大王,韩信未及臣等相告客卿之略,就已知之,就连客卿屯兵筑阳都说得分毫不差,所以臣还是恳请大王,给他一个机会。”萧何的话音中也带着一丝疲惫。

        刘邦把酒碗侧过来敲击着御案,完全不顾碗中的酒水在案上案下肆意横流。

        过了好一阵,他发出了最重的一敲:“既然先生和婴都如此言……婴,那你就用一辆戎车,去请他入宫吧。”

        夏侯婴大喜,深施一礼后,大步出宫而去。

        萧何于席上行正揖礼:“臣代韩信谢大王赏识。若韩信日后真对大王不忠……”

        “他忠与不忠,”刘邦拦住了萧何的话:“都与先生无干。孤既然用之,当自担其责。”

        萧何被刘邦感动了,又深深的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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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阿房帐宫前,长长的车队正在准备出发,两万多卫尉及山地曲的先锋军已经前出。

        待不住的皇帝准备再次西巡。

        除了养胎的襄姬不去,其他几位皇后宫妃叽叽喳喳的兴奋着,因为胡亥说了,上次从巴蜀到陇西的西巡大多是冬天,万木萧疏,现在春日的景色自然要比那次强多了,还可好好在秦国先祖的西垂养马之地跨马飞奔。

        对这些小女生来说,自然是要画这么个大饼。此次西巡的真正目的,是去金城给王离站脚助威,因为王离很快就要起兵前往河西走廊了。在山东委屈了他和秦啸军,所以胡亥很乐意亲自走一趟,让王离和手下军兵感受皇恩浩荡。

        此刻胡亥正站在他金碧辉煌的四轮舆车旁,看着刚刚送来的山东密报。

        “汉王明面上任周勃和灌婴为伐临江国的主将和次将,”公子婴在一旁解说着:“实际上以韩信为主将,严诏周勃与灌婴听韩信将令行事,并赐王剑给韩信。”

        “刘邦没有让樊哙为主将,想必就是担心樊哙跋扈而不遵韩信令,周勃总要比樊哙温和一些。”胡亥把手中竹简一收,递给韩谈:“不过刘邦用了灌婴而没用夏侯婴跟随韩信……我印象中夏侯婴跟韩信的关系更好一些。难道刘邦现在就开始猜忌韩信了?”

        “以臣看来,因为韩信与夏侯婴交好,所以汉王可能担心周勃有被架空的感觉。”公子婴笑笑。

        “嗯,皇兄之言有理。”胡亥也笑了:“本来周勃明为主将实为属将就可能不太高兴,若其他二将一心,那就更难受了。”

        他顿了顿:“另外,估计就是刘邦想用周勃和灌婴制约一下韩信,让韩信暂时不能亲自将兵。”

        公子婴颌首:“圣上所言,大有可能。”

        胡亥一耸肩膀:“那就看看韩信的能力吧。皇兄写封信给姚贾,让他的人不用太关注汉伐临江的细节,待日后功成了再说。听风阁那些人尽量蛰伏好,山东的内斗才刚刚开始呢。”

        公子婴离开,胡亥没有上车,两眼紧盯着车前的骏马,但目光并没有焦点:“难道说,刘邦这时候就开始防范韩信了?史书上可从来都没提到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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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山北,匈奴单于庭。

        冒顿单于背着手面南立在单于宫帐之外,左右屠耆王分立在他两侧。

        匈奴语称“贤”为“屠耆”,屠耆王即贤王。

        “上个秋天伐东胡,本来能一举将东胡击为沙尘,然后我们就能转头西向,夺月氏之地。”冒顿阴沉沉的脸似乎马上就要滴下水来:“谁知那些丁零人居然在此时袭扰各族帐,导致东胡虽大伤,却未至死的境地。”

        他转头看着左屠耆王:“后来你使人查过没有,是不是真的是丁零人所为?”

        左屠耆王向冒顿行了一礼:“伟大的单于,虽然花了很大的力气,可那些人一击就走,途中所扎营帐痕迹也都尽力毁去。不过从留下的极少残迹上看,应该是丁零人所为。”

        “而且,”左屠耆王接着又说:“此事之后,丁零人几乎所有族帐都向北移了,如果非他们所为,那他们怕什么呢?”

        “嗯……”冒顿又沉默了,两眼直视南方。

        过了一会,冒顿低低的说道:“我就是担心做这事的不是丁零人,而是南边的楼烦人。楼烦人现在为秦人效力,因此如果是楼烦人所为,那几乎可以说是秦人所为。”

        他自言自语着:“秦人堵住阴山向南的几条通道,我们根本无法南下。如果真是秦人,他们又为啥不让本单于灭掉东胡呢?东胡又不是善良的小羊,他们一样狼一般的南下劫掠中原。”

        冒顿时,匈奴左屠耆王控制单于庭东面的广大草原,大致位于雁门、代郡和上谷郡的北方。右屠耆王则控制西面的草原和大漠,大致位于河西走廊的北方。

        冒顿击东胡很符合左屠耆王的利益,可以让他的势力范围一直向东延伸到东面的山地为止,且不再有东胡这样强大的族群威胁。

        冒顿击东胡的目的也是很明确的,就是消除匈奴周边多股敌对势力中的一股大势力,让匈奴的四面少一面的威胁。

        而东胡若被消灭,冒顿就能腾出手来,或再次与九原的秦人开战,夺取河南地,或全力攻击河西走廊,将月氏人所据有的肥美草场夺到手中。

        现在中原似乎又乱了起来,据从中原往来的私贾所言,秦人似乎丢掉了东方大片的领地。可冒顿这个冬天里悄悄派出斥侯探查的结果却是,不管秦人是否丢了东方领地,可雁门的楼烦军,九原、云中和代地的秦军,仍然牢牢的钉在那里毫不动摇,让匈奴人完全无机可乘。

        匈奴人知道代地现在有一个代国,但代国是个“反叛者”他们不知道或者没关心过。不过就算知道代国是“独立”于秦人的,对匈奴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个代国对匈奴人和秦人一样,也是摆出一副强烈防范的架势,让匈奴人一样无法从此南进中原劫掠。

        而且,从秦人那边流过来的那种“砖茶”,确实是好东西啊,几乎解决了匈奴人常年食肉给肠胃时时带来的不适,而且提神醒脑。可惜现在量少价昂,次等的一块砖就要换两只羊,上等的要用一头牛来换,就这样还不能保证族帐首领们尽兴畅饮。据往来的私贾说,这东西的产地在秦人疆土的南方大山里,所以就算冲过去抢都抢不到。

        如果贸然与秦人开战,九原、云中、雁门的十几万秦军能不能打得过先不说,边境管控一严格,私贾过不来,砖茶的来源首先就会被掐断。

        不能或不愿去硬碰秦人,那就只剩下攻打月氏占据的河西走廊夺取新草场了。攻打月氏,在河南地被秦人阻隔的情况下,只有从右屠耆王的领地沿弱水河谷向南,穿插到河西走廊中段。

        弱水,今称黑河,经河西走廊流入百里蜿蜒峡谷后进入匈奴人控制的地区。在北大山(又称马鬃山,界于合黎山、龙首山之间的独立山体,位于黑河西岸)和合黎山之间东小口子,一直为古代草原游牧族侵入走廊中段的要道。

        冒顿并没沉默多久,看着右屠耆王说道:“东胡未灭,所以本单于无法集中力量去夺河南地,现在要想有所作为,那就只能由你的部族先去试探一下月氏,看有没有夺其草场、将其赶往西边乌孙人领地的可能。”

        右屠耆王明白与月氏人开战,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他的领地在河西走廊北部山脉以北,本为大漠,然而大漠中又多湖泊绿洲,原来也是月氏人的牧场。匈奴崛起后右屠耆王的部族向西挤压月氏人的空间,加上山北之地远不如河西走廊草场丰饶,所以月氏人慢慢也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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