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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爱情与世事纷争

        “快传加密的第二阶段可简单的用加加减减的方式改变传递的数字,形成简单加密。第三阶段再增加一点运算复杂性等等,如此逐步根据你的加密方式难度来提高消息加密的强度。当然,任何加密方法都不能防止书讯者投敌的情况,所以书讯者的选择与死士的要求相同,不能放松。”胡亥温和而又坚定的对张苍挥了一下手。

        张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臣谢陛下,不然臣的压力真的很大。”

        胡亥很严肃的说:“你的数算能力强,但绝对不能凭借你的一己之力,要全面寻找对数算有兴趣的人进行培养。”

        他转向所有公卿们:“数算一道,关系着大秦机巧的优势,并不仅仅是匠师台的匠师们对机巧的经验和奇思妙想就够了,要把数算和匠师的能力结合起来,才能保证出现更精细的机巧之物。所以,尔等应该在各郡县、各所属府衙,挑选并推荐数算的人才,要快,要重视。”

        所有公卿一齐拱手:“臣等领诏。”

        张苍接着说:“如果按陛下的分阶段方法,臣在二十日内应能训练出足够的书讯者,至少先派到三川线、雁门线、九原线和武关线上的几个要点。”

        “如此就烦劳诸卿。陈平,”胡亥说:“你和太尉劫再好好商讨一下泥盘推演的事情。”

        “你在咸阳宅邸之事,”他指了指公子婴:“既然现在是郎中令替你打整清理,索性就由郎中令用朕的赐金替你采买必要的陈设和部分急用的家老及家仆,如何?”

        陈平连忙先向皇帝施礼:“陛下,臣自然是完全信得过郎中令的。”

        接着向公子婴拱手:“如此,平就烦劳郎中令了。”

        公子婴含笑回礼。

        胡亥又对公子婴说:“将闾昆弟自开释之后,也未做安排。告知将闾和骖,让他俩参与军谋台推演。”

        “节和高,”他对冯去疾说:“丞相看看可以安排一些什么政务方面的事情让他们参与历练一下。说起来他们是我的亲兄,也该为大秦做些事情,不能就这么闲着享福。当然了,如果他们不愿出仕,也由着他们,朕给他们赐封邑养着。”

        他又对公子婴说:“我也别乱点了,你去问问他们自己的意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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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议散时,张苍没有随同其他大臣直接离去,因为皇帝说了让他留下。不过他也没直接留下,而是先告了个罪出殿,再次进殿时,手里托着一件东西:没有加入金丝的蚕丝软甲。

        胡亥大感兴趣的拿过来看了看,掂量了一下。轻倒是真轻,不过那种厚实的程度,穿上之后估计还是很热,成了丝绵背心了。

        胡亥苦了脸,这可咋办?

        他犹豫了一下,让张苍再去打造相对薄一点的青铜片,夹在软甲内,提高抗箭矢射穿的能力。张苍一听就笑了,拍着胸脯说明天就得,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皇帝即使不说他也要提出劝谏,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几片青铜,加入进去后,软甲(已经不算软甲了)的重量只比普通皮甲略重一点,但抗击穿的能力却高了很多。只是这玩意儿的代价太大,除了皇帝,恐怕只有大富和公卿这样的高官才玩儿得起。

        不管怎么说,护身甲有了,总还是比没有要放心一些。

        胡亥留下张苍,是要说说大豆榨油的事情。

        胡亥知道的古法榨油,就是用一段很粗的木头把中心掏空。大豆先炒干磨碎,然后上锅蒸,把蒸到一定火候的碎豆用草包裹成饼,一块一块的塞到中空的大木内,然后在一端不断打入木楔形成挤压力,将豆中的豆油榨出。

        说起来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豆子炒到什么程度、碎豆蒸到什么火候,都是影响出油率的关键因素,至于木楔压榨的物理过程倒是很简单的了。

        这些胡亥第一不知道,第二也不想管,有匠师台呢,养这些匠师就是解决问题的。所以他把大致步骤告诉张苍,并说明炒和蒸很关键要不断试验后,就撒手不管了。

        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张苍听了皇帝的方法,也很有兴趣卷起袖子大干一场。

        胡亥觉得自己弄个创意就让下属和匠人们一通忙也怪不落忍的,既然张苍是数算专家,于是把自己知道的优选法实验方法又告诉了他。

        张苍一听就震惊了,对于这位古代数算爱好者而言,这一方法可以在各种实验中使用,远比一个榨油法更有价值,激动得直接丢开公卿不用拜礼的朝堂规则,用《水浒传》的描述就是:“扑翻在地,倒头大拜”。

        这下倒把胡亥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哥的发明,是哥窃的……虽然窃不算偷……”。(关于优选法的具体内容就不多描述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seard search……)

        张苍告辞后,胡亥把公孙桑叫来,让他换上家将的衣服,去百草庭递交约会信函,约景娥明日巳时去接她到上林苑游玩。又让曹穿派出甲卫,通知上林苑的巡守卫尉以及上林苑看守宦者等,到时候别漏了馅,并且特地嘱咐上林苑,不要做任何特别的收拾大扫除什么的,就保持现有状态。

        “如果专门清扫什么,不但无功还有过。”这是胡亥的原话。

        他可不想让景娥,以及她可能带去的家仆认为这位任襄小哥太有能量了,以至让上林苑的宦者要用对皇帝的态度来接待,那就穿帮咧。

        晚食后,公孙桑回来了,他直接得到了百草庭主人景曲的接见。景曲同意让景娥明日随任襄游玩,但要带上两个家仆。这一点公孙桑早就得到胡亥的授权,爽爽快快的答应了。

        景曲并没有因为公孙桑是家将装扮就看低了他,反而礼节周到的用平礼接待,还要上酒上菜的招待一番,公孙桑觉得这里面有事,赶紧谢绝了。但就这,景大爷还是话里话外的套了一阵,幸好公孙桑这种纨绔子弟虽说打架不如其他甲卫,但这心思活泛、口齿伶俐却是一流的,不动声色的滴水不漏。

        “楚人,套话……”胡亥听了公孙桑的汇报,心里也在琢磨,“景曲……景驹!!!”

        他一下想起史书中那个陈胜死了后自立为楚王的景驹,又想起景娥说景曲不过是她家族中的旁支,专事商贾的,而她自己所在那一支才是嫡支……难道景娥是景驹的女儿?这个景曲是景氏放在咸阳的耳目?

        一想到这儿,胡亥一阵心绪烦乱……真正喜欢的小姑娘,却有可能是大秦对头的女儿。也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喜欢什么人不好,偏要喜欢一个楚女?

        想到此,胡亥却不由自主的眼前浮现出景娥那娇娇怯怯又美丽温柔的脸……胡亥的面色一时间也温柔了……

        景驹自立为王的结果就是,最后被项梁逼死了。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胡亥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但如何利用这一点,他横空出世一般的撞进这个时代会不会改变这一点,他完全没有去想。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缩头乌龟,把脑袋缩进自己的壳壳里,想象着外部世界会按自己的想法运转,第一次,他在来到这个时代后,想要自己骗自己了。

        可他不是一个能完全把自己骗过的人,所以就开始焦躁起来。

        人说爱情会让人成为白痴,在他来此之前的近三十年,从高中算起的十六、七年间也有过几个女朋友,有过自己暗恋却没有接触到的女孩。每一次暗恋,每一个女友,他基本都保持住了自己头脑的清明,并未因未得手的暗恋或得手后女友的分道扬镳让自己的理智崩溃,陷入泥潭,所以他也一直对自己这点很自得。

        可现在自己到底怎么了?虽然这个景娥很幼嫩、很美丽、很让人动心,可要真正说起来,她没有襄姬的奔放,没有菡萏的娇憨,没有海红的美丽,就连动辄脸红的害羞上,芙蕖怕是也不亚于她。

        身边这几个女孩,他动动嘴皮就能立即获得,而且获得的毫不勉强。这几日他已经看出,让这几个女孩侍寝是完全不费力的事情,而且心甘情愿,而且没有功利。

        但他无论怎么想,怎么去用身边的这些女孩的优点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景娥的影子依旧在他眼前浮动,巧笑嫣然,清丽光灿。

        爱情没有理由。

        他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

        强把景娥纳入宫中?他摇摇头。他不想用强,对景娥她有一种对仙女一样不愿亵渎的心态。他愿意景娥能够像他爱她一样爱他,他想让景娥心甘情愿的做他的皇后。

        千头万绪的想法不停地在他脑中进进出出着,时间也就这样不断地流逝着……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已经戌正了,宫人们在大殿内点起了火烛。此刻当值的贴身侍女是海红,此刻她心中有些担忧。皇帝自公孙桑来奏事之后,就一直在御座上沉思,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

        此刻,胡亥心中的爱恋,景娥,也一样的心绪不宁。

        她跪坐在芳椒堂屋顶上木制的小亭内,下面院落中传来的无论是乐舞声音、还是某些阁子中让一般人听了会脸红心跳的喘息或尖叫,对她来说都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一直看向远方只露出殿顶但光照夜空的高大秦宫殿堂,因为她知道,就在那庞大的宫殿后侧的某个角落里,有个小郎住在宫外的郎中令府中,这个小郎约她明天一起去郊游。

        这本是甜蜜和让人期待的事情,只是族父景曲的话让她感觉像在醇酒中掺入了苦意:“这个任襄约你出游,仲父本不该同意的,但我同意了。我要他们允许有两个家仆陪伴你去,我会让景硕和景魅随行。你并不需要做什么,该做的、该探听的,都由他们二人去做。至于你的心思,仲父能明白,只是如果再要发展下去到婚嫁,仲父不能替你做主,还需要尔父的决定。”

        “仲父想告诫你,不要陷入太深,秦楚之仇你也是很清楚的,现在尔父一直在聚拢资财和人手力量,早晚会向暴秦开战。仲父在咸阳这些年也一直都在为此作准备,仲父同意你去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不是默许你和大秦公子兼重臣的亲族往来。如果你陷入这种几乎不可能有结果的情感中,那最后难过和失望的就是你了。我知道尔父一直在寻找抗秦的有力支持,如果这种支持需要联姻来稳固,你就需要为家族义无反顾的去结亲。”

        景曲的话语似乎在亭子中细弱如缕的缠绕着飞旋,却又如黄钟大吕在耳中嗡嗡巨响,可在景娥眼前,显现的却是那个带着一丝坏坏笑意的青春加少许稚气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公子婴的亲族?她耳边又回响起时而欢快清亮、时而又忧郁低沉的埙声,一忽儿又化为了笛音。就是那婉转的乐音把她吸引到那个小郎的跟前,而小郎那热烈而无邪的清明目光,又让她看到了纯真和依恋。

        她嘴边浮起一抹微笑,脸上却挂起两行珠泪。

        她突然不想去上林苑,她突然想要大喊,她攥住一块精麻手帕两端的两只手在绞紧,想要撕开手帕,撕开夜幕,撕开眼前的一切。

        家族,国,多么神圣的字眼,可她宁可不要这家国,她只想陪伴在那个小郎君身旁,哪怕化作一缕风、一丝云,轻轻地,轻轻地萦绕,轻轻地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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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潮湿的风打着旋的转进空旷的大殿,一直卷上丹陛,让胡亥的鼻子里充满水气和泥土的味道。

        看着几个殿内的内侍奔向殿门要把它关闭,胡亥冲着姚展摆摆手,让殿门继续开着。

        风带来了清凉的气息,胡亥的大脑也在高速疯狂的运转中慢慢减速。未来的事情,未来去解决,现在,多想无益。

        他终于用这种方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去寝殿洗澡睡觉了。眼神一瞥,看着准备跟随他的海红。这个贴身宫人真的很漂亮,襄姬仍然“不方便”,本来他想今天收了她的。但现在心里全是对一个不想亵渎女孩的心思,所以他没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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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滴啪啪的打在竹制的亭顶上,景娥本来已经化作雕像的曼妙身躯似乎也被这雨声重新激活了。她缓缓地站起身,一手扶着亭栏,看着在雨雾中已经模糊难辨的秦宫,口中吐出一声叹息,而心中却在由模糊到清晰的形成一个念头。楚国、家族,这么沉重的担子,为什么要我这么个女娃来背?就算暴秦倒了,楚国复兴,家族出王者,这一切又与自己有何相干?为什么要我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承担?

        景娥的眼中现出了坚定的神色,她本就不像外表所显现的那么柔弱,本就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一旦心中有了决定,她就不再彷徨。

        楚国出美女,也出楚武王王后邓曼、秦宣太后芈月这样的才智女性,在爱情中的景娥是娇羞荏弱的,在发生事情时的景娥是坚定刚强的。

        “如果郎君可信可依,大不了和他一起躲到天涯海角,躲到一切纷争都波及不到的角落里。”她想到了巴蜀,那个看似穷山恶水实则粮米遍地的地方。

        她还记得一年前,她跟着景曲去巴蜀找冶铁大家卓氏谈一笔顺江而下的铁器生意时,沿汉中、巴郡到蜀郡路途中看到的景色和民风民情,既然任襄是郎中令的亲族,郎中令要把他们藏进巴蜀,并提供一笔安家资费应该是毫无问题的,就看襄郎能不能舍弃这咸阳的繁华和重臣亲族的特权,与她一道在乡间耕织为乐。

        秦二世元年七月六日,巳时。

        两辆安车停在百草庭的门前,十四名甲卫呈半圆形围住安车。公孙桑已经去向店内仆役通报过,就等景娥和她的随行家仆出来。

        胡亥坐在其中一辆安车上,面含微笑的望着百草庭的大门。智秦做御手,两眼时时警惕的的扫过周边。

        一夜的安睡让胡亥的精神恢复了正常,他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景娥愿意,他就把景娥“劫走”。他是皇帝,他手中有天下最大的资源,这点儿事儿难不住他。

        当然,他不会现在就“劫持”景娥,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既然景曲有故楚细作的嫌疑,一旦陈胜揭竿反秦,山东遗族必然蠢动,那时候只要景曲意欲撤离咸阳,他就可以把他们都扣起来,也就同时把他心中的娇娥带离漩涡中心。

        这里的关键还是景娥的态度,如果景娥对他、没有他对景娥那么深的情意,那就放弃吧。相恋,是相互眷恋,单相思这事儿,他已经无法玩了。毕竟,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并占用了这么一个躯体,他必须负担上这个躯体所应该具有的责任。

        他穿着一套胡服,贴身短衣,下着长裤,脚蹬牛皮战靴。短衣内罩着夹有薄青铜片的蚕丝软甲,倒是把他单薄的小身板衬托的厚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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