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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烧粮与烧关

        “卒长……啊~~~~”两司马扬声刚叫了卒长一声,那些黑墩子就突然立了起来,接着飞蝗一般的利箭射来,这位两司马被三箭穿透了身体,那声“啊”没拖多长的余音就戛然而止。

        其他巡卒多一半连惨叫都没发出就一头栽下了水岸,只有少数十几人未中要害,没头苍蝇一样四散狂奔起来。

        巡卒中箭的同时,一片“噗噗”的吹火声响起,接着一千五百支火箭的火光将岸边五十步内照亮。那些在船上被惨叫声惊醒的人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见繁星一般的火焰飞了过来。

        扈辄前后望了望,满意的笑了,两指入口打了个尖利而悠长的唿哨,两千人随即转身遁入了黑夜,岸上就只留下了一片横七竖八的尸首,水中除了熊熊燃烧的粮船外,还有逃命跳水的点点黑色人头在火光中起伏。

        狄县。

        一辆轺车上站着一个士子,驾车的则是个老仆。

        齐国远离山东战场,齐王田市和丞相田荣相信在这种时候,秦人对齐国不会有什么兴趣,所以狄县虽是当今齐国的国都,但并没有多少防范,城门口都没放军卒,只有几个隶役在那儿收取入城税。

        轺车顺利入城并直接驶到丞相府门前,士子下车而立,驾车的老仆则手持士子的身份证“验”,走向门口的小吏,说自己的主人求见丞相。

        丞相门吏按后世的说法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当然在战国秦汉年代并没有后面朝代那样腐败。不过丞相也不是人人能见,这时代讲究的是名望、学识,丞相接见后要给丞相长脸,要是门吏任什么人都给通传,早被贬去当城门的门吏了。

        门吏拿着验仔细看一番,又抬头看了看十步外轺车旁那名士子,问老仆:“这位先生贾请见丞相,可有什么事情?”

        老仆很谦恭的答道:“仆主上有与丞相和齐国前途有关的重要消息,需要尽快告知丞相。”

        一般来说如果求见的人是有什么私人目的,通常都会给门吏塞点儿小费。门吏看这老仆放的姿态很低,可丝毫没有塞钱的意思,抬头发现那个士子看过来的目光也很淡定,心里嘀咕了一下,怕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情给耽误了,于是点了点头跟其他门吏交待了一下,就快步走进府内。

        齐相田荣这段时间过得很不舒服。

        秦伐赵,在四国盟的大义和齐王田市的坚持下,田荣捏着鼻子同意了让田都和田安领八万齐军往赵。

        刚开始田荣收到的消息是,田都与田安还算比较忠实的贯彻了他的想法,就是不拼老命只做姿态,保存实力。

        但随着项羽带楚军在巨鹿将王离赶跑,诸侯各国援赵军都被楚军的战力所威服,齐军在田都田安的带领下也跟着项羽去伐关中了。

        他对这个倒是不反对,问题在于粮秣的供给。

        主要的诸侯军组成中,赵国已经被打烂,粮秣供应不了多少。燕国本来就边远苦寒,粮秣供应不易。后加入的魏国地盘还小,也没多少粮食可以拿出来,最终就变成了由齐楚负担了几乎整个四十万诸侯联军的粮秣供给。

        齐国自复国以来,首任齐王田儋在魏国打了个大败仗还送了命,让齐人落下了病,对于离齐远征有一种畏惧。

        当年秦灭六国时,齐国躲秦国远远的继续奢靡和空谈,最后五国被灭后,面对压境而来的秦军只能不战而降。

        现在的齐国依旧距离秦的威胁很远,尤其是联军将王离赶跑后就更没了任何威胁,所以齐国人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小家子思想再度抬头。

        在田荣的心里头,把秦军尽数赶出山东也就够了,为什么还一定要打进关中彻底灭秦呢?

        灭秦他不反对,可问题在于,秦是那么好灭的?秦军是从巨鹿“败逃”了,但秦军实力并没有多大损失,除了伐赵的伤亡,至少有十七、八万秦啸军退进了函谷关,再加上之前换防回秦的二十余万秦锐军,四十万秦军对四十万诸侯军,还有函谷关这样的天险,凭什么赢?

        最后灭不了秦,还让自己的国力因为灭秦大损,那时候,身边这个楚国会不会趁虚而入吞齐?

        虽然田荣以齐国粮秣也不宽裕的理由,只答应供给诸侯军中的齐军粮秣,联军那边也答应了,可田荣还是不舒服。

        此时他正看着从田都和田安援赵启程时开始计算的粮秣辎重供应统计书烦躁,门吏来报说,一个名叫陆贾的士子请见,说有与丞相和齐国前途有关的重要消息。

        危言耸听。虽然这个成语是近现代才有的,但田荣听到门吏禀报后的第一感觉恰好可用这个成语来诠释。

        他烦躁的一摆手:“笑话,我大齐现在民安国定,有什么前途不前途的,不见!”

        门吏唯唯,转身刚要走,田荣猛然一惊:“慢!你是说此人名叫陆贾?”

        见门吏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中的验就要往上递,田荣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请他进来吧。”

        门吏连忙去请人了。

        “陆贾,陆贾不是在秦为客卿了吗?”田荣自言自语着:“他来干什么,为秦做说客?还是因四十万联军伐秦害怕了,逃离关中准备事齐?”

        田荣满脑子胡思乱想着,直到听到门吏喊“陆贾先生到”才收起了心思,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陆贾微笑着走进大堂,先左右看了看,然后对着田荣行了一个正揖礼:“士人陆贾,参见丞相。”

        田荣只是略微欠了欠身,冷冷一笑:“先生为何自称士人?我可是听说先生早已身为暴秦客卿,可参与公卿朝议,权力大得很啊。”

        陆贾又是一笑:“丞相的消息倒是很准。不过在下虽确是秦廷客卿,但既然是‘客’,离开咸阳后自称士人也无不可。”

        “哦?”陆贾说离开咸阳,到底是叛离,还是因事遣离?

        田荣来了兴趣:“先生请坐。”

        陆贾走到距离田荣席案十步左右的一个坐席上跪坐好。

        “先生是暂离咸阳,还是永离?”叛离这个叛字不太好听,田荣玩了玩文字游戏。

        “暂离,就是来提醒丞相和齐王一些事情。”陆贾也没有任何掩饰:“因诸侯军攻秦,其中不但包含齐军,据称齐国还为此不断向诸侯军提供粮秣。在下觉得,应该来提醒一下,丞相和大王的地位已经危矣。”

        田荣哈哈大笑:“先生既然仍是秦廷的客卿,自然是以秦帝的利益为上。而作为秦廷客卿如此毫无技巧的说齐国参与伐秦是危险的,先生这种离间法也太直接了吧。”

        他就差当面斥责陆贾浅薄了。

        “丞相想是没听准,在下并没有说齐国危险,而是说丞相和大王面临危险。”陆贾不卑不亢的重复了一遍。

        田荣脸上仍然挂着讥讽的笑:“齐自复国以来,国内安宁,百姓乐业。大王儋亡于暴秦之手,更使齐人一心一意反秦。民心归一,军心牢固,即使暴秦再次远至,也不会使齐有所动摇。先生大才,当闻哀兵必胜的道理。如此军民一心,大王与本相,又能有什么危险呢?”

        “将军都与将军安,领八万卒援赵,已将齐国军力基本抽空了吧?”陆贾轻轻一笑:“如果两位将军就此拥军自立,那大王和丞相的地位是否还如丞相所言之稳呢?”

        田荣心中一惊,这其实一直是他心中的隐忧,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把这种意识明确,苟安般的躲避着这个想法。

        不过当着陆贾的面,他自然不会流露出这些情绪:“先生又来这种过于直接的离间了。将军都本是本相的副将,一直都在本相麾下,是本相使其得居现位。将军安则是暴秦灭齐时的大王建之孙,对暴秦身怀痛恨。这样两个人,怎么会以齐国动荡为代价,来危害本相和大王呢?”

        陆贾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秦军主动退回关中,并据关自守不再出山东。对齐国而言,外敌既去,那刚才丞相所说的军民一心,恐怕就不那么牢靠了吧。”

        他看田荣没有驳斥,就继续说了下去:“人心是会变的。将军都既然手握齐国最大的兵权,丞相如何笃定他就不会有新的想法?至于将军安,他既为齐王建之孙,从王族传承上,大齐复国未能拥立他为王,丞相又如何会觉得他心中没有怨怼呢?”

        田荣被陆贾这铁嘴一说,心里的不安稳更加强烈了。

        不过他仍然硬撑着冷笑道:“先生作为秦臣,从咸阳千里奔波到此,就只为告诉我等这些叛秦之人有危险?先生怎么会如此好心?要知道按秦律,本相和大王都是要夷三族的,如果本相和大王有难,秦人应该大为快意才对。”

        “因为丞相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对山东情势厌烦了。”

        “此话怎讲?”这个答案让田荣很惊讶。

        “二世皇帝非始皇帝,始皇帝集权,二世皇帝放权,”陆贾适时的在脸上挂出一个无奈,“大秦政务基本都是公卿朝议后,大事报皇帝定夺,其他事情皇帝都放权给了公卿。”

        “所以,咸阳盛传皇帝昏聩。”陆贾露出一丝笑意,“比较始皇帝,当今皇帝不那么具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当初山东乱起,公卿建议组军镇乱,所以有了刑徒和中尉军合组的秦锐。秦锐征战一载余,皇帝就觉得再战下去军疲,于是换了北疆军组成的秦啸。”

        见田荣细心聆听,陆贾心里一乐,皇帝真厉害,这一招以退为进,曹参拿去对刘季用,灵!现在自己拿来对田荣用,看样子还是,灵!

        “秦锐在山东连战皆胜,皇帝还不会说什么,当楚上将军籍在巨鹿联军三十余万时,皇帝就厌烦了。山东本非秦土,皇帝觉得既然山东百姓不愿与大秦共同兴旺,那又何必用兵强求?所以才有大将军离一战而退,且一直退进了关中。”

        田荣冷笑起来:“先生倒是巧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成了秉承秦帝之意而逃。”

        “秦啸军乃百战边卒所组,秦锐军则大半为刑徒,秦锐能胜,秦啸反而不能胜?”陆贾这回脸上都笑开了花:“就算联军势大秦啸难胜,但总有一战之力吧?大将军离一路退却中,可有与联军一战?要知道,若秦啸真败,还不与诸侯军再战,回咸阳后依照秦律,大将军离恐怕比当年大将军信(李信)的下场还要凄惨,所以大将军离不战,自然不是他的本意。”

        田荣有些懵,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听先生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丞相,”陆贾一看有门:“现在诸侯军分两路,武安侯季领八万卒去攻轵关陉,上将军籍带近三十万卒去取函谷关。之前周文伐秦时关中已在函谷关西百多里又建潼关,所以上将军或可取函谷关,却决然破不了潼关,因为两关守军共有十万之众。而武安侯就算能过轵关陉,大将军离在浦阪驻军八万,将军嚣在浦津驻军五万,武安侯可入关中否?”

        田荣不吭声了。

        “丞相觉得在下既为秦客卿,为何却好心来提醒丞相和齐王?原因很简单。”陆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因为诸侯军绝对进不了关中,而诸侯军的粮秣齐国仍在供给,这就让大秦关隘战事拖延不决。所以公卿合议后,觉得应该让在下来提醒丞相和齐王,既然将军都和将军安返国时必裂齐土称王,那又何必继续供给他们军粮?如果齐国中断粮秣供给,既可以减少本国资源靡费在不能胜之战中,又可让皇帝不再为山东烦扰,两相得利。”

        “正如先生言,田都和田安已将齐军大部握于掌中,此时断绝粮秣供给,诸侯军若真的进不了关中,必将败战的责任归于齐,本相和大王就成了败战罪人,田都和田安正好以此借口裂土称王。先生既然说两相得利,那如何破此困局?”田荣冷笑一声,将球踢回到了陆贾脚下。

        陆贾虽然被反将了一军,但这也说明田荣确实已经被他说动了,所以他一点没有被难住:“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他屈起手指:“诸侯军四十万,每十日需粮至少十五万石。在下知楚每十日送粮七万,齐每十日送粮三万。丞相只需以沙石充粮,然后舟行大野泽时覆舟多半,最终只运万石至三川即可。现在秋冬风大,覆舟也是很正常的。”

        他又非常严肃的对田荣说:“田都和田安归而裂土,在下认为有七成可能。所以丞相当奏齐王,早征丁壮为卒,并将本应运往三川之粮隐于胶东以备后用。若田都和田安裂土,先当隐忍并暗中策动其军中将领。待其最大助力楚军回返楚地,山东似已安定后,再夺回齐土。”

        田荣一时间还需要消化陆贾的策略,想了想就说:“先生可暂居本相府中,待本相想清楚后再给先生一个答复如何?”

        陆贾笑了:“在下已经言尽于此,公卿们的嘱托已完成,现在天刚交丑正(下午2点),在下这就辞别丞相回返关中了。”

        说着,他请田荣让人将门外老仆唤入,将一个木匣双手奉上:“丞相视金财之物必若浮土,然此匣内乃关中新近所造稀奇之物,名瓷,就请丞相笑纳。若山东得安,齐或可与秦交易此物。”

        待陆贾主仆离开,田荣打开木匣一看,一对细颈小瓷瓶,四个酒盏,裹在丝绸之中,都是素烧白釉,轻叩有清越之声,恰如玉制。

        田荣一见就爱不释手,这东西居然是秦人制造出来的?

        他犹豫了片刻就决定把这礼物私藏起来而不献给齐王,反正刚才陆贾说以后还可和秦国贸易这东西,到时候再献宝于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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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羽果然如将闾所推断的那样,第二日没有攻关,而是与诸侯军各将商讨了半天,然后又随着各将去各诸侯营鼓励士气用去剩下的半天。

        第三日晨,餐罢战饭,各军选出精锐劲卒与楚军精锐一道,斗志昂扬的推着投石车、扛着云梯,还用革车每四辆载运一块的方式带上新制的十二块板桥,向着函谷关昂首而来。

        经过一天时间对军中上层和中下层的统一思想,前日被秦军阵战所消磨掉的士气,至少在表面上又重新高涨起来。

        然而又一次出乎诸侯军意料的是,出营不足一里,一名斥侯就疯狂的打马冲回:“报上将军,函谷关火起!”

        项羽真要疯掉了!

        虽说秦军再次弃守跑路对诸侯联军来说是个大好事,不用在函谷关继续苦战就可一路直推到潼关下,而作为入秦的最后一道关隘,一旦击破潼关,灭秦的大目标就在眼前了。

        可是,但是,然而,秦守关军不论是五万还是六万,就暂且估算他们伤亡一万,退走的还有四到五万,潼关上守关军至少不会低于三万,这一来潼关守军至少有七至八万。

        而诸侯军呢?因为延长了粮道一百七十里,按臧荼的建议用骑军多点巡护,至少需留二万骑,每万骑护持粮队八十里。

        实际攻函谷关的诸侯军为二十四万,在函谷关伤亡而失去战力的将近三万,若再分二万骑护粮,攻潼关的诸侯军卒也就剩下十九万,十九万对八万,从攻关克难的角度上,兵力优势已经达不到雷霆之力的程度了。

        “武安侯既然从轵关陉退兵,现在在哪里?”项羽盯着函谷关内的滚滚浓烟烈火,问范增。

        “上将军,武安侯应配合魏军去取长平了。”范增颇为恼怒,你刘季既然不打轵关陉了,倒是回来助上将军啊,跑去帮着魏军夺长平,可能还有屯留。

        作为一个楚人去帮魏王占地盘,却不帮上将军灭秦,这算怎么回事?

        “亚父速使人传令武安侯,由魏军自己去取上党郡,令其立即回转,接防新安、渑池和陕县。先令防范粮道那五万卒拨一半来助取潼关,另一半待武安侯接手后也立即赶来。”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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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狐领一千卒点燃关城后随即追赶将闾,结果发现将闾并没有走远,带着五千卒正在函谷道的西出口刚忙活完:一个堆满柴草巨木的超级大火堆。

        这个柴堆让将闾已经忙了昨日一整天,现在看到逢狐带队退下来了,就合兵一起继续向西而去,在柴堆前留了五百骑等着诸侯军。

        “将军既然在函谷道上给诸侯军留了这么个惊喜,为何还要彻底烧掉函谷关?”逢狐对一座完好的关城丧于自己之手,心里觉得很别扭。

        “本将听闻,那个项籍喜欢烧屠城池,荥阳就是这么被烧的。”将闾在马上侧脸看着逢狐:“如果诸侯军此番一直打进关中,则潼关和函谷关反而能留住。如果诸侯军在潼关受阻灭不了大秦,那他一定会烧掉函谷关泄愤,并使日后他再来伐秦减少一道阻碍。”

        他满面春风的笑着:“让他烧,不若我们自己烧。关城大火,至少能阻其一日。刚刚函谷道口的火堆,又能阻其一日,再向前的狭路之处,本将还为其准备了两个火堆,这就是四日。加上路途行军他还需要至少三日,七日内诸侯军休想到潼关城下。”

        “函谷关可阻其不止一日。”逢狐满脸狡黠,“属将在后关城门处将拆散的投石机大木堵住关门并浇了油,用慢燃火引点火,到明晨才会烧起来,这就至少可阻其两日。若能将关楼烧塌,那诸侯军清理起来,就又多停一日。”

        将闾停马,伸手拍了一下逢狐的臂膀,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八日后,六英宫大沙盘前。

        “这个逢狐不错,升其为裨将军我赞同。”胡亥心情超好,一点都没因为项羽气势汹汹的已到潼关,且还在不断增兵而烦恼。

        冯劫颌首:“嗨,将军狐确实有潜力,大秦依旧有这么多善战将军,臣也要恭喜圣上。”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胡亥有点像在自言自语,不过这两句《司马法》上的警句,在座的人倒是都不陌生。

        “军中良将,还是必须要有的。”胡亥转头看着公子婴:“皇兄还有什么讯息?”

        “圣上,山地曲军侯敌(兽敌)奏报,诸侯军用万骑随扈粮队,圣上想用山地曲袭扰其粮运恐不易。”公子婴轻甩了一下手中竹简。

        “临机自决,我一向不干预具体征战。”胡亥轻拍了一下额头:“告诉涉间和兽敌,勿要急于立功而将这五千卒置于险地,要他用用心,如何在最小伤亡下取得最大战果,否则宁可不战。”

        “嗨。”

        “诸侯军从楚水运之粮七万石,不知道被什么人给烧掉了。”姚贾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另外客卿贾传讯说,他此番赴齐应有收获。”

        “嗬,真是两个好消息。”胡亥兴奋起来,“这一来,项籍的粮秣应支撑不了二十日,所以他攻潼关最多十日就会退兵。”

        他神色一凝,想到了些什么:“让山地曲袭扰粮道既然不易,不若让他们趁夜接近诸侯军大营,散布缺粮的谣言。然后在远距离不断小股袭扰诸侯军粮队,稍有建功,就再传谣言,并将战果扩大十倍。诸卿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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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谷关的后关门楼,虽然没有被烧塌,但也摇摇欲坠,仍然让诸侯军花了将近半日的时间草草的加固了一下。

        接着就是将闾和逢狐给他们设置的几个堵路大火堆。

        在这临冬的季节里,能烤烤火还是不错的。可对于急着灭秦的项羽来说,现在都已经生不出对秦军的怒火了。

        他心里非常明白,秦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知道他粮秣保障困难,故意拖时间,就连放弃函谷关的做法都是针对这一点而来。

        不用拿人命填,只要弃关、烧关,沿途设置障碍,就能把时间拖出七、八天,而侥幸从当年周文被全歼中逃出的一些军卒说过,潼关比函谷关更难夺取,所以秦人完全无需在意一个函谷关的得失。

        秦人既然明摆着在拖延,那不算计他的粮道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项羽将诸侯军中仅有的三万骑军全都放到了函谷关到潼关的路途中,而从新安、渑池、陕县抽调的半数守卒,也已经有二万人通过了函谷关,刘邦得了他的军令,也正在赶往新安。

        这一来,到潼关时项羽的兵力能够恢复到二十万以上,再过几日还能达到二十四万,这让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潼关建于黄土台之上,其北为渭水与河水交汇处,南为土台山壁。”范增站在一幅地图前:“南方的一级一级的山台地人是可以翻越的,只是到了与潼关平齐一线的地方,有一条有水的沟谷拦路。”

        范增在地图上点着一条简单的山形描绘处的谷地:“此谷两侧壁立,谷中灌木丛藤,茂密如织,本就不易跨越,而秦人在未建潼关时,此谷的沟壁上每千步就已设有墩台。若想要越沟谷绕击潼关之背,只要墩台烟起,入谷者必死,此路线也不适合大军行进。”

        他扫视了一下帐中的诸将,又看了看主位上的项羽:“而且更大的问题是,秦人筑潼关后,将此谷侧的墩台已经扩为十二连城,每城内可驻军五百,在两城之间的千步距离上又加设了两个墩台。”

        “亚父的意思就是说,根本无法绕击潼关,遣斥侯偷越还有可能。”项羽直接把范增的意思明了了一下:“这也就意味着,我军只能走夺关这一条路。”

        “夺关亦不易。”范增摇着头:“潼关的建筑形制与荥阳城相类,墙虽不高仅四丈,但不是平齐的关墙,而是比一般马面伸出更多的棱角状,这让爬城卒的后背完全处于箭矢之下。而秦卒躲在城顶两层的孔室内,从远处很难以箭阵击杀。”

        “墙很阔,估计不下十五丈,城顶也无女墙,看似更易登城,然而登城卒会为设于后部的秦弩威胁,因为秦人把女墙设到了城台的中部。如此宽阔的城台,也能使用双骑并行的骑军冲击。”

        范增嘬着牙花子:“秦人还把投石机设在了城台上,加上床弩,当初向周文军抛射涂脂膏柴捆相阻的战法,此番依旧可用。当然,我军对秦人火攻也有了沙土灭火法,所以秦人火阻的效果肯定不会像当年周文那般。”

        各路诸侯的一众将领把范增的描述在心中描画了一番,立即就如狗咬刺猬一般觉得无从下手,这要用人命填,估计比函谷关填进去的人要多一倍。

        “还有,”范增的脸色就像报丧一样难看:“潼关前秦人还筑有五道类似的坞堡,或者称为棱堡。每道两堡,前后错落,中留一途。这些棱堡高约三丈,堡内可容卒五百。两堡上有横桥,夺其前堡,则守卒可由横桥逃至后堡。斥侯报称,现在每一道的两堡之间的道路上,也都堆上了倒木和柴草。”

        臧荼吸着冷气:“那就是说,我等需要一道一道的先夺下这些坞堡,才能到潼关城前?”

        项羽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棱堡不大,夺之非难。只要我等进到潼关前,形势就可扭转,因为潼关下是没有护城河的,可以直接发起攻城。”

        没有护城河倒还算个好消息,诸侯将领们真被函谷关前那道涧水给折腾怕了。问题是潼关这种棱堡墙,谁也没打过。荥阳虽然也是这种形制,但秦人根本没守城就走了。

        “至于潼关的尖棱城墙,正好,”项羽的笑容自然了一些:“在攻其五道棱堡时,就能找出适合的战法。秦人这些棱堡,摆明了就是给我等练兵的。”

        说完,他居然能更自然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诸将军莫要担心,攻打第一道棱堡依旧是楚军当先。”范增也终于能笑起来了:“各军到时可从楚军攻打所得经验中,得到破潼关之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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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关的火油存量够几日?”胡亥高居在阿房前殿的殿台之上,身边站着的是冯劫和陈平。

        到始皇帝驾崩时,阿房宫只建了前殿的台基,然后咱们的胡亥登台亮相后就彻底停了阿房宫的建筑。

        虽说只建了个前殿的殿台,但就这个殿台的尺寸就已经非常吓人了。前殿是三段式,总长度五百八十丈,宽二百丈。其中东西两段有三层台面,高达五丈五,东段长一百三十丈,西段长三百丈。中段为两层台面,长度一百五十丈。

        从这个尺寸看,中段应该是用来上朝的,西段应该是皇帝居所,东段则是服务于皇帝的空间。

        胡亥虽然停了阿房宫建设,但也喜欢这个前殿的巨大。来到这时代已经好近几年了,记忆中也还有真身胡亥的遗存的“大就是美”的思想,而且,咸阳宫确实是有点小啊。

        当然了,咱们的胡亥不会再为此征发徭役继续建设,就算日后天下太平也不会再建了。只是这已经建好的这么大地方,让其自然风化掉也属于暴殄天物,所以胡亥就动起了另外一个脑筋,利用这个大殿台,搭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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