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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胡亥同学发展方略

        萧何看了看夏侯婴:“将军意下如何?”

        夏侯婴此刻满脸都写着“崇拜”两个字:“信,你可不能走。某家这就随丞相一起去见大王,若大王不用你,咱们三人一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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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房大帐宫。

        胡亥因为觉得咸阳宫憋屈,生生在阿房前殿基台上的宫帐内住了一冬天。

        皇帝的大帐很厚实,用了保温内胆层,更为关键的是用了蜂窝煤,帐顶的天窗起到风斗的作用,所以也不虞中煤气什么的。

        皇帝的示范作用是市场推广的最佳方法,虽然公卿们没有在自己府内也搭帐篷,但不妨碍他们同样采用蜂窝煤取暖,皇帝还将火墙火炕的思路告诉少府,少府弄明白后又专门派工匠去各公卿府筑建,让这些亲近大臣们这个冬天不用闻木炭味儿就过得暖暖和和的。

        皇帝呢,在减少伐木烧炭,构建绿水青山方面又取得了一个小小的战果。

        不过此刻,皇帝并没有舒适享受,而是在给公卿重臣们上课,上一个臭不要脸、吃果果的实用主义课。

        为啥讲这种课?因为公卿们不谈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却仍然借用朝中臣子的名目,在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对皇帝全面收缩到关内的策略,发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牢骚。

        不明说,不力谏,就是话里话外兜着圈子让胡亥感到那么一丝不快。

        他倒没有什么不高兴、愤怒、抓狂的感觉,这个闭关自守的策略虽然在他钻进秦二世这一身皮囊之后就有了,他也不遗余力的在推行,但一个取得了整个天下、满脸荣光、满身傲娇的国家,忽然又将所得的大半国土一夕失去,甚至连带早就收入秦土的三川、南阳、上党也一起放弃,还不用说很早就剥离出去的太原郡和代郡,首先“丢脸”这两个乌黑乌黑的大字就压到了除皇帝之外的所有秦臣和老秦人头上和心上。

        “战争的目的是什么?”胡亥今天难得的正襟危坐,环视着丹陛下坐成两列的公卿们,“或者说,大秦从庄公起,一步一步向东扩土征战,一直扩到函谷关内,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扩张秦人的生存地域。”宗正赢腾拱手答道:“没有足够的空间,秦人日夜都处于东方诸国的威压之下,寝食不安。”

        “说得对。”胡亥轻轻摆了摆手,“先皇父倾举国之力,用十载的时间灭六国,天下一统,又是为什么?”

        “因为六国如果合纵,仍是秦的巨大威胁。”说这话的是公子婴。

        “对。”胡亥再一次赞同了公卿的答案:“也就是说,大秦从西垂开始一路向东征伐,直到将天下一统,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就是安危所系。”

        “同样也就是说,大秦数百年的征战,都是想要获得一个秦人能够安宁生存的环境。”他总结性的丢出这个结论。

        “当然,”胡亥话锋一转:“还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就是整体国力的增强,壮夫和各种物品的供给。征战有卒夫、粮秣、兵甲消耗,筑建宫室、驰道、陵寝,也都需要相应的消耗。自先皇父一统山东之后,徭役、粮秣、铜铁、木材等等,就可大多出自山东,因此征战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获取好处。”

        公卿们都低声的笑了起来。

        “战争只是一个手段,不是目的。刚才卿等也都说过,赢姓先祖的征战,是为秦人不断创造安宁的生存之地,而先皇父一统山东的征战,在获得最大的安宁之下,还为关中获取了好处。”

        胡亥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走下丹陛:“那么,在山东百姓皆反、六国遗族战力不弱的状况下,卿等说说,继续在山东剿叛,目的又是什么呢?”

        下面立即安静的连喘气声都听不到了。

        陈平想了想,微笑拱手:“刚才圣上也说了,丢了山东,山东在徭役、财物供给上的好处也都没了。”

        胡亥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个陈平还真够机灵,这两句玩笑性质的回答,对调节气氛颇有效果。

        “是啊,上卿说的对。不过呢,徭役是用来筑城、筑宫室、筑路、筑关隘、筑陵寝的,我现在不修宫室,不筑道路,必要的关隘已经够用,筑城也只在河西走廊需要,陵寝严格限制每年投入的徭役和物资,所以没有山东的百姓与供给,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可是,在山东平叛,现在已经消耗了大量的辎重粮秣和军卒,在山东各诸侯联合抗秦的情况下,我看不到好处,却要大笔的投入。我知道有些臣子背后议论朕很有商贾的思维方式,这个不算谤君,因为没有好处的事情,朕一定是不愿做的。”

        他走到赢腾的席前:“宗正卿可能还想说朕将赢姓的脸面都丢尽了。”

        “臣不敢。”赢腾连忙行礼。

        “其实没什么所谓。”胡亥摇摇手指让赢腾安心:“我们不能为了大秦的脸面,甚至为了赢姓宗族的脸面,就把老秦人都丢进注定没有实在收获只是为了脸面的征战中。”

        他慢慢又走上丹陛:“安宁,诸侯军四十余万攻潼关和轵关陉,在他们敬仰的霸王率领下都没有能破关,那一鼓作气未成,以后也就没有什么机会了。现在山东十几个诸侯是在霸王对山东的威压下立国的,相互之间的矛盾纠葛太多,所以很快就会互相争斗起来。我闭关自守,能够确保关中、巴蜀和河南地的安宁,那就没必要征战。”

        “征战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获得利益,当初山东未乱之时,我就考虑到因为民心问题,山东一旦乱起,平乱的投入太大且短期内很难平靖,在山东百姓一直憋着的怨气未尽时,大秦的征战是看不到什么好处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朕为何要做?卿等为何要做?”

        公卿们默然,仔细想着皇帝的话。

        胡亥自嘲的笑了笑:“朕为何一直坚持要用昏君的面目出现在天下人面前?一方面自然是要麻痹那些六国遗族,另一方面也是担上这个丢掉山东的、赢姓脸面上的损失责任。”

        “不过,”胡亥颇具威严的重新坐到皇帝的御座之上:“朕并不是说山东从此就不要了。且待山东诸侯们你杀我、我杀你,杀得昏天黑地,杀得精疲力竭的时候……”

        二世四年初的胡亥已经临近十七岁,跨入了青年的门槛,唇上淡淡的髭须也冒了出来。由于丹陛下这些公卿们在这两年多所面对的是真实而非伪装昏聩的皇帝,他们早已形成了崇敬且绝对臣服的心态,所以这时的皇帝威严就显得那么的真实而无以复加。因此当皇帝这样的话出口同时以凌厉目光向下扫视时,公卿们都油然而生的感到凛然。

        “我大秦的锐士与劲卒从函谷关、武关扑向山东,这锋锐谁人可挡?”

        “因此,”胡亥松了松口气:“在未来的三到五载时间内,司农卿。”

        曹参赶紧低首向上施礼:“臣在。”

        “你要抓紧让关中、九原、巴蜀增加粮产,不但要供现有的秦境内之用,要供现有的军旅所用,还要供大秦重新控制山东后,山东的战争灾民一年之用。同时,粮产增加可以释放部分土地用于菜蔬种植,这个司农府也要早做规划。”

        曹参响亮的应了一声:“嗨!”

        “少府卿。”

        李禄也干脆的直身行礼:“臣在。”

        “少府要让匠师台多搞出一些便于百姓生活的物品,多搞出一些提高百姓生活品质的菜肴和食品,然后交由商贾们、民间匠铺制作生产,同时也多关注商贾和民间匠人的新制物等,推动在关中、巴蜀各郡的匠作物品流通,鼓励民间匠作的发展,让司农卿的农耕努力之后所释放出来的人户可以通过匠作,促进大秦的物品制作和流通,提高自身收入,让现有秦境内的百姓过上使山东百姓羡慕的好生活。”

        “嗨!”

        胡亥自得的一笑:“当关中巴蜀的百姓有更好的安宁,更好的生活,并通过肯往山东行商的商贾们口传,山东百姓的心就会慢慢偏向大秦了,就会想起虽然秦律严苛但却使山东十年未有战乱的和平日子。”

        “太尉。”胡亥又点起了名。

        “臣在。”身为将军的冯劫嗓门更大。

        “虽然王离回来后朕将秦啸军十万卒散归民间,但整个大秦境内的所有十五到五十岁的壮夫,要继续保持定期的军阵演练,就用那些已经散归民间的军卒督练并为屯、什、伍长。同时你还要与九原的章邯和召平多做联络,让伍颓那些降卒也加强阵练和骑练,并选拔军将,至少能为在将来再平山东将秦锐军调回时,这些伍颓军能将守御北疆的责任担起来且担的住。”

        “臣必不负圣意。”

        “丞相与太中大夫。”

        “臣在。”冯去疾和叔孙通同声应答。

        “尔等要在伍颓卒与宋留卒中,遴选一下识字且具治政才干的人,比如原来为小吏或商贾之人。不要这些人立即就能用,而是尽量多找出一些具有治政潜力者,然后在这几年时间里教其学,并不断选汰。以后山东的官吏,优先从这些人当中取之。”

        胡亥再次露出自得的笑意:“相信这些山东叛民,在经过这一、二年屯田并得到应得的收获后,对大秦的认同度会大大提升,加上相应的律法修正……”

        见到胡亥将目光望了过来,李由立即行礼:“臣一定会将适用不同郡县律法修订之事尽力做好,以更加适用山东各地的不同民情。”

        胡亥满意的点点头,重新看回冯去疾和叔孙通。

        两人干脆利落的也应了一声:“臣遵诏,必不懈怠。”

        胡亥放下那股王霸附体的身段,肩膀一塌,又回复为惫懒的样子:“上卿与客卿,还有皇兄,”他依次扫过陈平、陆贾和公子婴,“尔等或军或民,有何好的见解,多与相关的各卿商讨,若都有需要坚持的东西而产生不同思路,那就拿到朕这里裁决。”

        三人互望一眼,又和其他公卿对视了一下,同时施礼领诏。

        胡亥忽然又直起身来,拿出一副关怀的样子看着顿弱:“御史大夫年高,可未来这三五载大秦内的内乱防范、山东密谍甄别搜捕,压力会很大,卿独立承担恐损身体,不若让王敖分担一些卿的责任,如何?”

        顿弱昂然应道:“圣上予臣信任,将大秦百姓安危交予臣手,臣何惜此身?圣上的关怀之意臣领了。至于圣上让典客史助臣,臣倒是愿领诏,毕竟臣独担此任也恐精力不济时误国。”

        胡亥看向排列在偏后的王敖:“御史大夫一心为国,卿可愿在继续承担现有事务之上,再同时分担御史大夫之部分责任?”

        王敖直接起身走到通道上深深一个揖礼:“臣尚在盛年,愿领诏协助御史大夫。”

        “那好,你就再兼任御史府长史一职。”

        说完,胡亥又垮下了身子,拿出惯常的油滑纨绔腔儿:“今日所言,就是未来三五年的治军治政基调,一切为了大秦的富庶,一切为了再复山东天下,诸卿多多努力吧。至于朕,还是觉得当昏君的感觉最好。”

        公卿们哄然而笑。

        这次公卿朝议,等于就是胡亥同学的三年到五年规划,具体实施细则,则由各位公卿对自己责权范围内的事情进行梳理和制定后,再拿到公卿朝议上商议并确定。

        经过这次朝议,公卿中那些因为大秦失山东而大丢脸面极为隐有不忿的人,终于心情平静了下来:圣人这局棋,下得足够深远啊。

        这些人中,当然也不乏具有激进思绪的,若非胡亥一开春就将未来三五载的事情进行了框架性的安排,他们心中的不忿可能还会持续很久并不停的发酵。只是,就算发酵到极致,若说有人想要搞搞什么兵变、政变之类的,倒没什么可能。

        现在秦境内的军队,守关军无法调动,不然丢了关就可能丢了整个大秦。

        北疆的秦锐军无法暗地调来进行兵变,首先章邯那一关就过不去。

        奉诏打败仗、无比憋屈的秦啸军呢?先就让皇帝解散了十万卒,剩下的六、七万卒不是用来加强了守关军,就是暗调到陇西准备取河西走廊,反正都不在咸阳附近。

        距咸阳最近的军队就是任嚣所领的中尉军,任嚣也是小皇帝的粉丝,不然也不会数千里领军回返关中,所以无法说服和鼓动。

        而且,想要兵变加政变,还要面对皇帝的两万宫隶卫尉和三千山地曲,将他们击败……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暗杀?三卫可不是吃素的。

        除了极少数人外,连多数公卿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在皇帝身后打扇的娇弱宫人都是雌老虎。

        还有一个很大的难题:把胡亥从皇帝位上拉下来,又推谁来当新皇帝?

        皇帝早就把将闾三兄弟和公子婴变成了自己的铁杆。

        虽然对皇帝放弃山东最不忿的那些人从来没有敢想过推翻这个皇帝换个君主,但他们要是真往这方面动动心思,就会发现这是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就不谈植根在心灵深处的忠君思想,单说皇帝对军队的调度和把握和身周的防范,也完全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不是咱们的胡亥从现代窜到古代就立即神明附体而获得那时代的政治智慧和高明手段,纯粹是因为,这位小爷太怕死!

        他时时刻刻都在警惕是否有被推翻或被干掉的可能,因此对军队,对自身防卫,都不遗余力的随时掐灭可能的风险。

        在没流窜到秦代之前,他于现代读史中就经常有个疑问,那些被臣子们干掉的君王,包括秦二世胡亥,怎么就对臣下完全没有丝毫防范?相信臣子们一定会忠君而不谋叛?好天真啊。

        看来即使是在秦朝乃至春秋战国这种王权最为至上的时代,也不能对臣下的“忠君”太过相信,一定要在自己手中牢牢握住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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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参、陈平、陆贾和皇兄留下,”胡亥半斜着身子挥了挥手,“其他诸卿有事也可留下,不然就散了吧。”

        公卿们都觉得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皇帝所说的内容,尤其那个三到五年的规划。

        皇帝自然是只给了个框架,当然这个框架很明确,所以朝堂的工作都要围绕这个框架进行。公卿们相信皇帝虽然没明说但肯定是要各位大臣去制定细则的,细不到最细,也要有各府衙的大框架下指导准则,比如第一年干什么、第二年干什么等等,还需要具备可行性,在上年的基础上如何推进下年工作。

        有鉴于此,除了被皇帝点名的几位,只有姚贾主动留了下来,其他公卿都离开了阿房帐宫,去各自筹谋了。

        “曹参,给萧何的信,他应该收到了吧。”胡亥懒洋洋的问着,开始从御案上抓点心吃。

        几位宠臣的案头自然也有点心和茶酒,曹参在茶酒之间比较偏向酒,所以端起酒爵饮了一口:“圣上,臣与汉相的信是快传到武关后录为简书再使人送往宛城的,按时间推算,汉相应该收到了。”

        胡亥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姚贾,姚贾颌首:“相何收到信时,韩信还未离开宛城,所以圣上有所担忧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

        胡亥在心中很满意自己让曹参写信警告萧何,韩信会跑路这件事。

        史书上韩信跑路是从汉中跑,他既然要离开刘邦,当然不会往巴蜀跑,除非他想乘船沿长江穿越三峡一路出川。那时的三峡急流险滩密布,可不是一条好路。所以他一定是向关中跑,也就是走褒斜道或陈仓道出汉中,而这两条道在从南郑出发的一段路上是重叠的,因此萧何才可能在月下追上韩信。

        可现在刘邦身居宛城,宛城处于南阳盆地内,这一来离开的道路虽然说不上千万条,但总是要多于一条,因此若是韩信跑了,又没有故意留下痕迹等着萧何追上来恳请他回去,那萧何就面临着如何追的问题了。

        胡亥不想赌,所以直接让曹参写信给萧何,让萧何去堵。

        虽然宛城的细作还未将萧何得信后的后续情况传过来,但既然萧何拿到信时韩信还没走,那胡亥是很相信萧何能摆平韩信的。

        自从山东诸侯没有啃动秦关就直接坐地分赃后,大秦的战争压力可以说秒速消失,导致咱们的胡亥同学似乎也瞬间迷失了方向,到底应该干点儿啥呢?要知道在这之前,虽然他一直表现得懒懒散散,一直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丝紧张情绪的。紧张情绪来源于秦军是否能抗住项羽带领的诸侯军,毕竟项羽是这个时代的军神,战术指挥大家。紧张情绪的另一个来源就是秦廷内部的那些感觉丢了荣光丢了脸的旧臣,今天的“课”就是针对这一点的。

        在短暂的迷失迅即过去之后,胡亥给大臣们所谈的三五年规划,实际也是给自己的工作任务,只是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他并没有在规划任务中谈到,那就是让山东诸侯们掐起来,并尽量帮助刘邦取得最终胜利。

        这是历史,也是他的既定方针。

        只是这个极端重要工作的度,需要谨慎的予以把握。

        刘邦对上项羽,必败!

        首先不能让刘邦败得太惨,连回血的可能都没有。必须让刘邦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拖着整个山东跟项羽干。

        因此,胡亥不但自己要谨慎的处置,还要充分发挥陈平、陆贾、公子婴、姚贾乃至王敖这些本时代的智者智慧,让两方不停的掐,掐上几年,掐的山东百姓精疲力竭,才能感受到大秦统治的好,也为最终一举夺回山东控制权扫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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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卿,”胡亥面对这几个人的时候又恢复了正襟危坐:“刚才没有提到的,在这几年又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让山东诸侯互相乱起来,打起来,还要让他们一直打,却不能让一方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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