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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阴谋下的秦思杰第四十六章 败战方略

第四十六章 败战方略

        张耳的思路是,原本信都与巨鹿共有十万卒,邯郸损失万五,还有八万五千卒。将这些军卒全部收缩到巨鹿后,若王离来攻就是十四万对八万五,兵力差距大为缩小,而且巨鹿北面还有陈馀的五万卒。

        可巨鹿城内实在是放不下八万多卒,最多只能搁下六万,而且陈馀的新募军多为老幼,硬碰硬的跟王离的秦啸军打那会死的很惨,只能作为秦军背后的一种威胁力量,让王离不能全力攻城,需要分兵防范。

        不过张耳也想好了对策,将城内多余的二万五千卒遣到城外,与陈馀军遥遥相对,和巨鹿城构成一个三角,对王离攻城的牵制作用更强。

        齐燕两国距离巨鹿在八、九百里左右,只需要坚持一个月,齐燕的援军就可到达,王离会更分神。楚国距离巨鹿一千一、二百里,若能坚持四十天,楚国的援军也就到了,那时候合四国之兵,王离要是不逃,没准还能全歼呢。

        如意算盘打得响啊。

        而且,当他丢弃信都赶到巨鹿后,更加深信自己的决策正确,因为在赵王歇的临时行宫内见到了一人,此人乃赵国名将武安君李牧的侄孙,李齐。

        李齐在历史中的记载极为有限,只在汉文帝与冯唐的交谈中提及,是巨鹿之战时巨鹿的守将。宋义在援赵途中一停就是四十多天,再加上路途上至少需要四十天,所以李齐必须守住巨鹿三个月,才能盼到项羽的援军到来。

        因为缺乏足够史料,李齐的军事才能很难估价,但能守住巨鹿几个月,至少也是一个守城的将才。

        有李齐领军守城,有陈馀的五万卒在城外虚张声势,张耳又让自己的儿子张敖带着城内放不下的二万五千卒在城外构建出另一个牵制点,他的担心消除了一多半。他这个儿子还有个陈胜王给的封号,成都君。本故事之外的真实历史上,张敖还娶了刘邦的女儿,然后他自己的女儿又嫁给了刘邦的儿子刘盈,即汉惠帝的皇后。

        既然已有决断,张耳也不耽搁时间,先将信都城内居民的存粮搜刮一空,然后立即整队带兵押着粮秣辎重革车向巨鹿而去。他倒是没有竭泽而渔,给有存粮的百姓家中都留下了约够三个月的口粮,并且还留下借据,信誓旦旦的说一旦赶走了暴秦,借走的粮粟一定加一成利息归还。当然了,他在上面下了这么个命令,下面人怎么执行他就管不过来了。

        平安抵达巨鹿的当天,张耳也毫不意外的收到斥侯探报,秦军已经占领信都。

        意外的是,秦人占据信都后,似乎并没有再接再厉,立即向巨鹿进发,而是环绕信都城扎营,信都城内都没有派兵驻守,只是有少量军卒分为数队进城访问了一些百姓后,就又退了出来。

        秦人不攻,张耳抓紧时间再次派出信使向各国求助,同时热火朝天的城外建营、城内加固,一派赳赳向前的保家卫国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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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坐,坐。”王离热情的把将闾招呼到中军大帐后面自己居住的小帐内,说是小帐,要是睡军卒也够睡上十个八个的。

        “大将军,小将为属下,这不合适吧。”将闾想起胡亥的吩咐,有些局促。

        “哎,这是私下场合,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在外面大帐内你是本将军的属将,可离开军营你还是忠王呢,某该称臣才对。今天咱们都用你和我称呼,或者呼名,我就叫你将闾,你就叫我王离,我不是大将军,你也不是忠王,如何?”

        王离胡乱摆着手:“军中阶级森严,有时候当个大将军也是寂寞。苏角他们一直跟着我,想让他们和我平起平坐的随便聊聊,他们的习惯也改不了。你来了,咱们总算可以不分上下尊卑的说说话了。”

        将闾笑了:“如此,我就不推辞了。”

        两人坐下,王离拍拍手,两个亲卫端着一些肉食和酒进来放到两人案上,然后退了出去。

        “请。”王离一端瓷酒碗。

        他也得了皇帝赐下的四个瓷碗,宝贝极了,专门有个亲卫给他背着装瓷碗的小木盒。

        将闾端碗为敬,两人一起喝了一碗。

        “想必出咸阳时,陛下也跟你说过这次作战的意图吧。”王离没有看将闾,低着头边舀酒边说。

        “是说过,不过我可不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陛下公开和私下里都跟我强调过,绝对不能干预你的任何决断,只管听令,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让你觉得掣肘。”将闾略带属将的谦卑举起瓷碗:“请。”

        两人又喝了一碗。

        “我说担心也担心,说不担心也不担心。”王离笑中带有一丝落寞:“守御北疆多年,看着大将军邯在山东每战必胜,着急啊。好容易陛下将秦啸与秦锐对换,又给了这么个密诏。”

        “不过,治政之事我不懂,你我都是军人,陛下诏令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我原来的属将们听令惯了,就算有疑虑会私下抱怨,但对我发出的军令还是会不折不扣的执行。我担心陛下没有跟你交代过此战的目的,怕你觉得我瞎指挥。不担心呢,是陛下既然要你服从军令,而你是大秦公子和王,必会遵诏执行。”

        将闾陪着王离叹了口气:“陛下是怕朝中大臣们的头脑被秦锐连胜冲昏,战争可得领地,但治领地则不能以战解决。现在山东之乱,如果父皇帝能再多几年,逼迫山东百姓适应秦律,可能也就不会发生了。或者,如果没有赵高蛊惑陛下那几个月,也不至激化。”

        将闾这话说的极为大胆,最后这句话等于在品评皇帝,以他的也具有承继皇帝位的公子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相当于对王离表示了绝对的信任。

        王离确实愣了一下,接着眼中就有了暖意,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啊。不过这种话实在太敏感,若有第六只耳朵听到,完全可以被当作将闾在拉拢军方表达对当今皇帝的不满。

        他不相信将闾觊觎帝位,一是这些天他也在观察将闾,基本判断将闾是一个忠厚的人。二是将闾手里没有任何力量,谋位毫无希望。

        不过,就算将闾真的想要拉拢他一起来篡位,他王离也不干。皇帝现在的地位极为牢固,且不说冯去疾那帮旧臣是谁在皇帝位上就忠于谁,就说军方,章邯一定会死忠于皇帝,还有从百越返回的任嚣也必然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回来了。

        再说公卿们,司农卿是皇帝从山东提拔的,他希望皇帝重民生,皇帝就给了他增加粮产的方法让他去试;上卿也是皇帝从山东弄来的,军政谋略都是个鬼才;李由因皇帝善待其父,也必定是忠心的;辅王怎么看也都是忠于皇帝的。

        自己虽然手握二十万大军,但和皇帝掌握的力量相比,可没有任何胜算。更不要说皇帝在身边铁桶一般的护卫力量,三千山地曲如同鬼魅,那二万内侍军基本就是二万死士,别人可以轻视,王离不敢轻视,所以他把将闾所说的话就当作是一种亲近的表示。

        “此次作战与往昔不同。”王离啜饮了一口酒:“往昔作战都在谋求胜利,所以我能和其他将军们商议作战方式。可此次作战的目的不可为人知,所以你既然知道内情,我也就只有和你一个人进行商议,还希望你能全力助我。”

        “我只怕影响了你的决断,那就违诏了。”

        “无妨,你的建议能让我多一个思考的方向,最终决断如何,当然还是我自己去做。”王离放下酒碗,两眼盯着将闾:“前期咱们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邯郸,吓得赵人不战而逃放弃了信都。下一步的行动,我意是在信都假做休整,暂缓攻伐巨鹿。以我军现有的战力,巨鹿虽然守城军和陈馀外围的赵军加一起有十三万余人,但应也用不了一个月就可攻破。匠师台弄出来的这些攻城械具的威力太大了,攻邯郸的方式很粗放,实际上未尽全力。但这样一来,齐燕楚的援军未至就拿下巨鹿,皇帝要我败战的目的如何达成?”

        将闾正在切肉的手停顿下来,看得出他在努力思索着。王离也不说话,也拿着小刀切起肉食。

        “大将军……”

        “叫我王离,不然我就称臣。”王离抬头瞪了将闾一眼。

        “呵呵,”将闾笑了笑,表示道歉的拱拱手:“我有两个想法。一是就按现在的方略,假做准备后再伐巨鹿,当我等攻巨鹿急迫之时援军到达,我军在两方力战后败战退兵。如果按齐楚各出兵八万,燕出兵五万,加上十三、四万赵军,敌军总数可近三十五万。我军虽有从北疆带来的十八万和陛下从关中调拨的二万,可三十五万敌军再加上赵军与援军可以内外夹击,我军败战也说得过去。只是若按此略,我军迟迟不攻巨鹿,需要一个说法。当然我等在信都暂留也确属需要,因为要攻巨鹿需要从洹水到巨鹿筑甬道。另外攻邯郸时火油消耗较大,需等待补充,也是一个说法。”

        古洹水,发源于林虑山东侧,过安阳,在巨鹿城东南数十里经过,最后在高唐邑(今高唐县东)北注入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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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就是如此想的。那么你的另一个想法又是什么?”王离脸上露出期冀的神情。

        “另一个想法就是立即攻城,在援军到达前破城,把赵军从巨鹿赶出去,这样筑甬道可与攻城同步。”将闾用小刀戳起一块肉送到嘴里,这军中的肉食滋味可比皇帝宫中的膳食差的太远了,很腥啊。

        他咧咧嘴,继续说道:“快速破城,赵军的伤亡不会太大,围三阙一,直接就把赵军赶出去了。就算其减员一万,援军到后他们仍有三十三、四万人,必然围城来攻,从河水到巨鹿的甬道也会被断。粮道被断,围城军兵力多于我军,为避免军心崩溃,突围而出放弃赵地,也是兵之常。”

        “哦?让我想想。”王离也不切肉吃了,两眼开始散焦。

        很快王离的眼睛又能聚焦了:“将闾,我觉得可将你说的两种想法综合一下。”

        他伸出一个手指:“明日就开始遣斥侯从棘原沿洹水而行,看在什么位置适合向巨鹿筑甬道,十五日后向巨鹿进军同时即开始筑建,给各路援军一个时间缓冲。虽然各国到巨鹿的路途上需要三十到四十日不等,但他们聚集军卒,准备辎重,也需要五至十日。”

        他又伸出一个手指:“将闾,此番作战你一直负责粮秣和辎重,新补充的加上原剩的投石机火弹够用多久?”

        “如果按照巨鹿城长二千步宽一千二百步,单纯烧城,我们共有投石机一百架,可每面城墙布置二十五架。每个时辰抛射二十弹,需二千弹,每日一万弹左右。现在一共约有五万弹,这样算来,存量在四到五日就耗尽了。少府说这火弹需看高奴县出产的石油量,现在虽然已经开始用打管井的方式增加产量,但陛下将石油炼制产物用在很多地方,军用虽然优先,但也因运力问题,每日补充速度不到三千弹。这东西太易燃,运起来也麻烦。按不断由河水运来补充推算,到七日后也就耗尽了。”将闾答道。

        “嗯,采用围三阙一,还能加强每面城墙的投石机数量,按照每日集中攻城五个波次,投石机与箭阵交替使用,火弹用量可减半,足供十五日攻城使用。”

        “你的想法似乎还是拖延为主?”将闾扬了扬眉。

        “非也,巨鹿虽然没有邯郸城大,但守城卒要多一倍,所以这十五日我们要全力攻城,尽力赶在多国援军抵达前攻下巨鹿,但也要考虑到也许攻不下来。我们有典客贾的听风阁能告知各国援军的行进讯息,所以在多国援军齐聚后,我们表面上会更猛烈的攻城,但要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无论得城还是不得,我们都要和援军中最强者战阵对决一次,并败战撤退。此番作战,一定是未胜而先虑败,没办法,陛下要我尽量在合理的情况下减少伤亡。”王离带上无奈的神色。

        “我还记得当初陛下第一次搞的图上推演,当时陛下设定的就是攻打巨鹿。不过那时是有大将军邯为我们保证甬道,最后还是败了。现在我们全凭现有的二十万卒,要自己保持甬道畅通,若多国援军真如图演时那般来断甬道,我们的局势会更加危险。”将闾不无担忧。

        “是啊,那次我是全军尽墨。”王离倒是一点都不惭愧,“也是因为那次,陛下让我不再骄横。现在真正的打起来,我就更要小心谨慎。我们攻击巨鹿,需要从棘原这个屯粮处通过洹水送至巨鹿附近。我的方略是,仍由你带着五万卒负责,其中给你两万骑军。若遇到某一国援军来断甬道,就在其靠拢甬道时以骑军冲击。如果骑军无法冲垮的,那这支援军就是相当于图演时武叔熊所领强军。”

        王离开始露出果决之色:“你遇此强军,立即结阵自守并传讯给我。无论巨鹿是否已破,我都将快速出城或解围,然后沿甬道靠拢过来。再强的援军,以秦啸的十几万卒圈上来,也会暂退或结阵自保。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跟多国援军对阵并打一场败仗,然后向函谷关撤退,多国联军必然乘胜追击,我们就在半途再打一次败仗,接着全速回返。”

        “那就是说,我们十五日后向巨鹿进发,然后全力攻城以待援军。援军到后,伺机与其对阵而败,然后择地再败,接着就退回关中?”

        “然。”王离的话语很坚定,“不过既然要在洹水到巨鹿筑甬道,你于明日就先领八万卒筑。邯郸一战我方完全失去战力的只有四千余卒,这多亏了陛下让太医府弄得救伤竹筒。陛下还赐了少量止血粉,比原来的金创药要好用的多,据说来自滇国,可惜数量太有限。”

        “我倒是听说过,是陛下此次巡蜀,蜀地大贾卓氏所贡之物,采自滇国南边的蛮地。据说此物在蜀地都较难种植,要种在高山上,且对土地也有要求。陛下已诏卓氏、巴氏等蜀贾,让他们尽量能购回种子在巴蜀试种,若有产出可由少府高价收购。这可能需要数年,也未必能成。但要真成了,相信对伤卒的救治会让失去战力者更少。”

        他俩说的这种高效止血伤药就是云南三七,胡亥在蜀地蜜月游准备离开时,卓氏通过公子婴贡献给皇帝的贡物中含着这么一个小木盒,里面有八个小陶瓶装着,说是止血奇药。

        由于夹在一大堆各色贡品中,胡亥本来也没注意到,回到咸阳公子婴看到是伤药,就交给太医府去试。一试之下立竿见影极为有效,跟胡亥一说胡亥这才想起了云南白药,接着想起三七粉,连忙让假蜀郡守李智去问卓氏,卓氏倒是知道这东西来自滇国蛮地,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胡亥依稀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说三七只能在高海拔的透气土壤中种植,就诏令李智告知所有具备走蜀身毒道能力的大贾,想办法弄些种子来。

        “还有,”王离又说道:“陛下曾言,赵人虽然勇武,但现在的赵军训练不足,实际上不是秦之大患,只是朝中公卿们仍依据先皇帝灭六国时对赵人的观感把赵当强敌。现在真正的大患是楚人,楚军中的大患是项梁最早训练的吴县卒。此番多国军若来攻伐救援,我在巨鹿攻城,他们必然首先断我粮道。陛下说若我粮道一断,一旦犹豫不决就会全军尽墨。既然你负责保持甬道,我不是说要你死战不退,相反你要尽力减少军卒伤亡,但又不能造成溃败,所以事先要有一个方略。”

        他接着感慨道:“算起来陛下不过十五、六岁吧,对大局竟然有如此判断力。”

        将闾心中颇有自豪感:“始皇帝雄才大略,今上又是如此,乃大秦之福,赢姓之福。”

        他起身向王离行了一个军礼:“属将必不负大将军所望,会尽力约束不至所领军溃败,尽力将这些老秦壮卒带回关中。”

        秦二世三年三月,彭城,大朝会。

        既然是大朝会,所有文武都在殿上,武将一列不但有项羽、刘邦,包括英布、项伯、龙且等都在殿上排班而坐。

        楚怀王开宗明义:“诸卿,暴秦伐赵,赵王已经来使数次。齐王也遣有使者,相约救赵。赵使所持赵相耳(张耳)的书信中言,代地已自立国,单赵之地的丁壮现已尽数从军,若为暴秦所败,赵地将无耕作之夫,再难与秦相抗。寡人思之,若赵无耕夫而赤地千里,暴秦伐楚则无忧,我大楚虽有齐燕为盟,然缺赵人相助,三国抗秦恐难当暴秦啸锐。因此,援赵是一定要援的。武信君虽殁,然尚有上将军在,所以援赵军必由上将军所领。上将军提出一个方略,即以楚军大部向北援赵,另出一军向西,或攻秦军辎重囤积之地,或直接击关中。诸卿认为如何?”

        范增首先表示赞同:“王上,上将军此策大善。据关中细作所报,章邯的秦锐军与王离的秦啸军更替之后,已往秦之北疆守九原、云中、雁门一线,防范匈奴南侵。关中只有守关各军和数万中尉军,因此秦啸军并无后援。若能出一偏师扰敌,坏其粮秣辎重,则王离的战意必将削弱。若偏师趁势攻秦关,则秦定无力派军援王离军。这样王离军或被四国联军击溃,或撤师回返而解赵围,可收当年围魏救赵之效。”

        宋义见范增赞同,脸上很有得意之色:“王上,臣并未料及军师言称的围魏救赵之效,然出偏师既有多个作用,臣请王上决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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