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嘉二十七年,五月,道君皇帝驾崩,庙号世宗。
太子赵元檀于灵前继位。
八月,陇右节度使平北侯马巍病故,其子扶灵返京,追赠其上大将军,宁国公,谥武穆。
九月,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傅津川去职,迁任陇右节度使。
翌年,改元正熙,是为正熙元年。
正熙元年七月,青唐犯陇右,节度使傅津川率军逆击,大破之,斩首三千。
追之,再破敌,俘斩过万。
正熙二年夏,傅津川率八千铁骑突袭河湟,击红莲余部,六战六胜,将红莲余孽几乎诛尽,围杀了红莲道元帅方蛟。并屠灭了数个与红莲暗通的羌胡部落。
随后将贼酋之首传阅陇右各部,震慑诸胡,示之以威。
正熙三年秋,青唐大军拓跋戈至郁标川,演武犒军,以提振士气。被陇右风闻曹得知。
妹夫仇鸳求战,傅津川与其八百弩手。
仇鸳率军行至郁标川,其下八百众见青唐军势庞大,纷纷请命还师。
仇鸳却力排众议,主动出击,以八百众击青唐大军,两军相接时天降大雨,仇鸳提刀掠阵,余众胆气大壮,随后舍弃弩弓,短兵出击,大破之,斩首数千,获牛马万余。
仇鸳之勇,名动边陲。
正熙四年末,皇帝染疾,急招傅津川回京。
傅津川率亲卫疾行,在萧关外遇袭,幸有皇城司高手接应,加之亲卫力战,幸免于难。
正熙五年初,傅津川返京,急召入宫。
已经是大内首宦的田辅国亲自引路,一路畅行直入大明宫。
数年之后,他看到了坐在榻上,等候多时的檀哥儿,那个曾经满怀雄心壮志的太子殿下,仅仅在登基五年之后,就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臣傅津川,拜见陛下。”
寝殿之内,在傅津川觐见的之前,就已经被清空了,眼下只有君臣两人。
“三郎,你来了,咳咳咳...”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看见眼前形容枯藁的赵元檀,傅津川还是震惊不已。
还不到五年,怎么就成了这副光景...
“三郎...我有事问你。”
此刻赵元檀的语气十分的郑重。
“你帮我拿个主意,若立储君,延烈年幼,这天下,他能坐的稳吗?还是,交给老六?”
傅三郎听后震惊不已,“陛下春秋鼎盛,何故有此言?”
立储之事,自然是事关重大。
赵元檀的长子,在他登基之前就病故了,如今有五子在世。
赵延烈原本是嫡次子,如今却是嫡长,却只有六岁。按照《皇晋宗训》,赵元檀若有个万一,作为作为嫡长子的赵延烈名正言顺,即便还不是太子,也是第一顺位的储君。
但他实在太小了,只有六岁,其母吴皇后也在前年病逝了。
而赵元檀口中的老六,是先帝的第六子,赵元檀的同母弟,同为已故郭太后所出。
兄终弟及,也说得过去。
赵元楹如今是剑南西道节度使,在任七年,倒也安安稳稳,若说他能做个守成之君,倒也不错。
总比六岁的孩子,能安人心。
但是,人总是有私心的,天子也不能例外。
赵元檀当然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宝。
但这对国家天下来说,六岁的孩子,只能做个傀儡。
若是吴皇后和郭太后还在,以太后或者太皇太后监国摄政,倒是能延缓。
但如今这两人已经先后病故,六岁的孩子若没人看顾,他甚至难以活到成年。
更遑论,他还有一把让人眼热的椅子。
傅津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并不想开口。一来是赵元檀还不到四十岁,虽然看着身体不佳,但很明显不该是考虑立储的时候。
出身贵胃的他很清楚,涉及到皇位更替,从来都是血雨腥风。
涉及道这种事,很难全身而退。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把整个傅家都填进去。
但他看着檀哥儿的那双带着期翼的眼睛,他就知道他没法独善其身了。
“真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傅津川有些难以置信。
赵元檀苦笑道:“若非如此,何故劳三郎你昼夜疾行?我这身体我知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有备无患,我只担心有个外一...必然生乱,到时候...”
“陛下既有子嗣,若...自然是该选子嗣,有臣在一日,必保其安稳。”
“好,三郎,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还有一事,齐王已有反迹...”
傅津川闻言大骇。
先帝世宗崩前,任命齐王为魏州大都督,魏州地处河北要害之地,若他真的有反心,对朝廷而言无疑是心腹大患。
若他真的谋逆,恐怕还有北境和辽东的燕藩作为援引,到时候,必然是天下大乱的局面。
傅津川这才知道,赵元檀为什么急着立储。为什么急着招他回来。
“不如下诏,命其来京述职,若其不来,便是抗旨不尊,便昭告天下,诉其反迹,以大军讨之。另外,还要晓谕河北河东朔方各镇,若无燕藩和北境,齐王绝不敢有反心,即便有,也不敢露反迹!”
赵元檀笑道:“有三郎在,我可无忧了。”
“其实,方才檀哥问我之时,我最跟他说的人选,恰是赵元槊。”
回到公主府,傅津川难得吐露了心声。
后院厅中,兕子帮他解开披风道:“你早就料到,赵元槊会有反心?”
先帝崩后,赵元檀又重新给了赵元殊节制皇城司之权。所以她对赵元槊在魏州积蓄粮草,厉兵秣马的事情一清二楚。
傅津川轻轻颔首道:“齐王妃是北镜公主,他的妹夫又是吴药师,他自己又在魏州经营了数年...他其实是除了檀哥儿之外,世宗诸子之中最适合的人,有胆略,有毅力...”
赵元殊冷笑道:“就怕他是为他人做嫁。?”
傅津川道:“谋逆之事,本就是火中取栗...对了萧关外的事,是谁做的?当时最少有两个大宗师,还有数十个好手和数百马贼,若非是林师傅和简大先生带人接应,我怕是要死在萧关外了。难不成是赵元槊做的?”
赵元殊叹了口气道:“那两个大宗师是,大漠金刀札木合,和方虬。”
说出这两个名字,傅津川立即就把萧关外的截杀和上京的情况,以及魏州的齐王,串联道了一起。
齐王妃是金帐公主,能请到札木合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方虬,赵元槊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红莲余孽勾结一起?
他们又是如何勾结到一起的?这里面怕是还有燕藩在掺和吧?
武安侯返京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传到了魏州。
已经是而立之年的赵元槊坐在都督府的节堂之上,看着手中的纸条神情犹疑。
一旁的心腹幕僚于文易道:“王爷,武安侯已返京,朝廷应该快要对魏州动手了,若不能先发制人,等朝廷下诏让王爷进京,咱们就进退两难了,莫不如先发制人!”
另一边站着的一名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此人名叫常青,身高八尺有余,雄毅寡言,骑射俱佳,骁勇冠于军中,是赵元槊在就任魏州大都督之后招募的勐将,现在是担任兵马使一职,同样是齐王的心腹。
至于他的来历,何方人士,魏州军中无人知晓。
“您若想做个太平王爷,闲散宗室,不如就静待朝廷诏命,只要您回京,想必陛下一定会对魏州的事既往不咎,但日后,您恐怕再难出京,也在难统兵了。”
常青看着齐王笑道。
这一番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放出了一只蛰伏于荒丘的勐虎。
在看着堂下众人,赵元槊站起身来道。
“孤意已决,皇兄听信谗言,放纵奸臣为祸,孤是世宗皇帝血胤,自当拨乱反正!”
三日后,魏州大都督齐王赵元槊起兵,广发檄文,称元熙皇帝已经为奸臣所囚,生死不知,此刻朝中是李、牛等人把持国政。
并杀不肯附逆的魏州刺史、别驾以及军中将校数十人。
半月之后,燕藩、金帐随即群起响应。
齐王赵元槊于魏州起兵,号称十万之众。却没有直扑上京,而是命心腹大将陈德率军留守,自将大军北上,意图接应关外的燕藩大军。
同时金帐亲王失烈门,暗班勃极烈也就是储君留只哥,分别率大军入寇河东,朔方。
燕王吴药师也率十万燕军,南下扣关。
京畿、江南、淮南皆有贼寇响应齐王之檄文。
一时间,内外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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