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别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历凌成低声应道,显然对于那段过往不愿意再回首,许是因为会心疼。
“现在,她妈妈和弟弟都走了,外公也不在了,我老了,我要是走了,阿夜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外婆喃喃说着,在这个时候她拉住了历凌成的手,她恳切的请求,“凌成,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在阿夜的心中,你总是她的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我要是走了,她就无依无靠了,她只有你了!”外婆泪眼婆娑,颤着声说,“我不求你把她当成是自己女儿一样,只求你多关心她一点,哪怕是一个电话,让她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爸爸!行不行?好不好?”
面对这样的请求,历凌成又如何能拒绝?
他握住了外婆的手,点头应道,“好!”
可是这一声应允,却如一记重弹炸开在蓝星夜的心中!
她几乎不能自己,她险些就要摔倒,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蓝星夜的身体都在颤抖,她的心却是如死寂一般!
她不是妈妈的小孩!
她不是蓝家的孩子!
她也没有爸爸!
不!
这怎么可能?
蓝星夜回想着这一切,她不敢置信,所以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她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个时候,不敢去敲门那扇门,更不敢让他们发现,她已经听到了这一切这全部!
所以,她只是又安静地走下楼去!
直到走出了院子,蓝星夜开始大步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都跑到了小树林,跑到了那座木桥上,她这才停了下来!
木桥下方的流水还在湍湍流淌着,蓝星夜低头一瞧,这才发现米线早已经洒出了一些!
怎么办怎么办?
外婆的米线,这该怎么办?
蓝星夜急忙捧住了,她那样紧紧地抱在怀里,此刻不知道在抓住一些什么,却仿佛又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记起了彼时,当阿辰生病的时候,当她要验骨髓的时候,被外公外婆一致反对。后来她也去验了,但是并没有看到报告单,只听见外公说,她的骨髓没有匹配。
她更记起了儿时,她第一次看见历凌成时的情景。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轻轻去握她的手,他问道:你是阿夜吗?
当时的她,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哪里会懂得那么多,她从未见过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是谁。此刻瞧见了她,她不禁问道:你是爸爸吗?
这个时候,蓝母就站在后边,历凌成愣了下,而后一下将她抱在怀里。
他点着头,将她抱的那么紧,他说:我是,阿夜,我是爸爸。
她更记起了儿时小伙伴们取笑的话语:蓝星夜,你和你妈妈长得都不像!
听到了这些话语的时候,起初蓝星夜难过的跑到蓝母面前哭诉:妈妈,他们说我和你长得不像。
蓝母笑着说:因为阿夜长得像爸爸啊。
蓝星夜听见母亲这么说,却是当了真。
是啊,阿辰是像极了母亲的,一个男孩子,却长得俊秀漂亮。可是她,明明也是母亲的孩子,却并不相像。但在当时,因为母亲这么说了,蓝星夜便信以为真,她应该是长得像父亲多一些。
此刻,蓝星夜不禁望向桥下的流水,湖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庞来。
却是和历凌成的脸庞做了对比。
哪里像了?
哪里像了!
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揭开,蓝星夜,你不是妈妈的孩子,你也没有爸爸。
清风吹拂着,蓝星夜在桥上站了很久很久。又是一阵风吹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她猛然发现手里的那碗米线却已经泛凉了。
她顿时一惊,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惶恐无助!
蓝星夜开始往回狂奔而去,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抵抗些什么,亦或者是要守护些什么。她只是想着一定要拿回家去,所以她拼命跑回去。当蓝星夜回去的时候,历凌成恰巧要离开。她顿时脚步一停,他也停了下来。
“阿夜……”历凌成呼喊着便走上前来,他不禁喊道,“你外婆说要吃米线,你去买回来了--”
“恩。”
“你好好照顾你外婆,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他的叮咛一如以前那般,可是在从前,蓝星夜心里边也许还有一丝责怪埋怨,但是此刻发现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其实他们之间,一丝关系都没有。
那些话语蓝星夜都听不见了,只是捧着手里的米线,那温度又褪去了几分。直到他将那番关切的话语说完,历凌成微笑着道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蓝星夜点头,瞧着他从面前走过,她疾步匆匆奔上楼去。
外婆正躺在床上,她半闭着眼睛,比起之前更要苍老几分。蓝星夜收拾好情绪,走到她的身边呼喊,“外婆,你看,我给你买来了,是你最爱吃的米线……”
外婆睁开眼睛,她却是问道,“刚刚碰见你爸爸了?”
蓝星夜沉默,她只是点了个头。
“阿夜,你看,爸爸还是很关心外婆的,也很关心你,是不是?不管爸爸以前怎么样,他总归是你的爸爸。虽然他不能像别人的爸爸那样,可是他把你放在心里面的。外婆很放心,阿夜,你不是一个人的,是不是?”外婆柔声询问着,蓝星夜一声不响。
她的耳畔隆隆一片,半晌,她才哽咽着轻声一句,“外婆,米线凉了。”
蓝星夜!
米线凉了,外婆要吃的米线凉了,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你瞧,你真的好失败。
……
周五的米兰,天气晴空万里。
邵明阳并没有离开,还留在米兰。
早上的时候,两人一起用过早餐,邵骐菱就要去学校。她迟疑了下,抬眸说道,“哥,你不要再为难他的姐姐了好吗?”
邵明阳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刀具在他的手中闪烁着银光。将最后一片培根完美切开,他却迟迟没有开口。邵骐菱有些焦急,但是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直到瞧着他也用完了早餐,她又是呼喊,“哥……”
“菱菱,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明白了?”邵明阳淡淡一句,打断了她的话语。
邵骐菱心中一怔,最后她点了个头。
“好了,去学校吧,不然要迟到了。”他又是叮咛一声,邵骐菱慢慢起身,在希尔的陪伴下离去。
……
又是一个夜晚,深夜降临,拂晓尚未划破夜幕,一切还在一片混沌之中。
这个夜晚,邵骐菱却也是来到了米兰大教堂。
车子开抵到广场,邵骐菱坐在车里,她将车窗降下,抬头瞧向前方。
那座教堂是如此恢弘。
在夜色之中,在灯光之中,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她的耳畔,依稀还可以听见当年秦之安曾经说过的话语。
--米兰大教堂,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教堂,教堂的外部总共有两千多座雕像,如果连内部雕像也算在内总共有六千多个,也是世界上雕像最多的哥特式教堂。只是太过华丽热闹,所以显得世俗。
--虽然如此,却是我非常喜欢的建筑。
--菱菱,你知道吗,这座教堂历经六个世纪才能完工,横跨了六个世纪的漫长,是这样永恒的建筑。
--菱菱,等到以后,我要带着我心爱的女孩儿,来到这座教堂。
邵骐菱来到米兰已经有一年之久。城却还住直。
曾经有无数次曾经在这座教堂的广场外经过,更曾经有无数次来到这里的广场,但是没有一次,她亲自踏足过教堂里面。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分明已经说的那样明白,他们之间,早已经结束的彻底,她也已经清楚。
可是为什么,她却不曾来到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么,又或者还在等待什么。
亦或者,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此刻,她终于来到这里。
“菱菱小姐,二少就在里面,您要进去吗?”常斌在前方询问。
沉默良久,她轻声说,“不了,我在这里等他。”
“我哥,他在这里坐了一天吗?”她又是轻声询问。
常斌应道,“是。”
教堂里面是如此的昏暗,墙上燃着烛光,苍穹的顶端夜空已经黑暗,那琉璃彩绘投射下来的光都是暗淡的。
前方的长椅上,邵明阳沉静坐着。
神父在前方念完了最后一首祷告词,宣告今夜结束,画下帷幕。
那琉璃光芒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脸庞上,全都落尽在他的眼底。
他缓缓起身,踏着一地的星光,身影交错在烛光里,穿梭在琉璃光中,迎向朝他打开的沉重大门--
以父之名,谁能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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