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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毒

        ??只剩下两人的屋子内很安静,护卫不知何时离开了,一张纸飘落在她身前视线所及的地方,微微泛黄的纸,迷蒙的双眼看过去时,上面墨迹有些模糊,那大大的‘休书’两字却不容错漏。原本迷蒙的眼猛然瞪大,披风下的身子颤了颤,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眼前女子,脑中却似不受控制般,一个个画面快速上过。

        大婚当日,他与她的约定,他日若是不要她了,就跟平头夫妻般,赐她一纸休书。

        那日,她成功激怒了那个男人,他朝她吼,说想离开他不许也休想,说他会不要她,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却执着要来一个承诺,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约定。

        现在再看眼前物,她直觉视线浑浊,失血过多的身子冷的厉害。

        属于两人的约定被第三者知晓。

        他竟是这般看待那个约定的?

        轻易的就可以告诉别人?

        他对她当真有心?

        她所慎重的事情在他看是什么?

        他的一辈子原来就是这般短暂啊!

        三年而已。

        一个约定,现在看来竟是这般的讽刺。

        她该心生感动还是如何?毕竟直至此,那人还记得属于两人的约定。

        一纸休书撒出,是要她彻底死心吧,心中唯一的那么点念想被生生掐灭,他在告诉她——他不要她了。

        伸出满是血污的手,一用力,‘休书’两字变得残破不堪。

        “呵呵……哈哈……”

        她突然笑了,先是很小声的笑,到最后竟是越来越大声,残破嘶哑的笑声传遍这整个屋子。

        曾经那看似坚固无摧的誓言,然来就如同眼前这张薄薄的纸,一桶就破,以前不是不破,只是没有人去捅而已。

        女子看她笑的癫狂,阴暗的屋子内,一身落魄,青丝披散,仰头而笑时,脸上殷红的血滑落,不是鬼魅却更甚鬼魅,她突然觉得背脊一寒,头皮阵阵麻,一股寒意由着脚底蔓延开来。

        她抖了抖身子朝后退了几步,直到觉得够远了才开口:“姐姐,莫要怪妹妹我狠,怪就怪你我爱上了同一个人,黄泉路上莫回头,孟婆汤一饮便什么痛苦都没了。”

        美眸一扫那依旧大笑的人,女子纤柔的身子再度一颤:“休书已给,那可是皇上最后一次送给姐姐的东西了,姐姐就好好珍惜吧,今个儿是妹妹和皇上的大喜之日,就不在此停留了,皇上那还等着妹妹我了。”话落。柔媚一笑,扭身迈着碎步离开,只是那脚步没有来时的平稳。

        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那人衣裳摩擦悉悉索索的,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到最终彻底的消失,随之消失的是她痴痴的笑。

        身上的血不断流着,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张披风遮去了所有,遮去了遍体伤痕,遮去了不断溢出的血,遮去了扭曲变形的双腿。

        真好。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真好。

        伸出颤抖的手解去胸前那快牙骨,银白的,上面断裂的痕迹和刀痕清晰可见。

        老虎的虎牙,最尖端的地方,上面的刀痕是近身搏击时匕首所留下的。

        至今为止,那宽阔的染满鲜血的背影依旧令她难忘。

        手握牙骨,眼看地上残破的纸张,美眸中空洞一片。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物。

        “吱呀!”

        门再度开启,接着是脚步声,有人进来了,依旧是那两位护卫。

        她拿着骨牙的手握紧,垂落在地。

        “皇后,可是想通呢?”

        护卫尚未走进声音以至。

        “……”她缄默不语,视线依旧落在纸张。

        那两人面对她的沉默似是也不恼,只是走进了,接着一声声响,有什么被放在地上。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一个酒盅。

        托盘故意压在那张纸上,让她可以清楚的看见。

        “看来皇后是不准备开口了。”

        护卫笑着说着,声音悠悠,缓缓拿起精致瓷壶,微微倾斜,琥珀的液体滑出落进酒盅。

        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倒毕,他拿起酒盅把玩,蹙到她鼻息间:“皇后,这可是最上等的酒啊,皇上钦赐的。”

        “……”她的视线蓦地一紧,抬头紧盯那杯琥珀液体。

        心如擂鼓。

        她的心已经够冷了,他已打破自己最后一丝奢侈了,还想如何?

        依旧不罢休,一定要把自己逼至……才肯?

        “皇后不谢恩么?”

        那边声音依旧,荡起的液体发出极小的声音。

        护卫看着她笑:“没法,谁叫娘娘一直都不肯招了。”

        “小的也不敢违抗圣旨不是。”话落,朝着一旁另一护卫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这酒您也喝了吧,麻痹了神经受刑也不会那么痛苦了。”话落,酒杯蹙近。

        醇香的酒香扑鼻,她的神经却似全部被麻痹了般,猛的扭过头,抬眼狠狠瞪向眼前两人:“滚开!”

        她不会蠢道不明白这是什么。

        两人对于她反抗似是早已料到,对看一眼,另一人立刻上前抓住她的身子。

        身子突然被困,本就无力,现下就更难挣脱了,她却是不愿就这样死去,使出所有的力气挣扎,发疯一般,一张口朝着困住自己的手臂就咬。

        “啊!”那人嘶叫一声开始咒骂一句脏话:“妈的。”

        “一个女人都困不住,还是个受伤的女人。”那边手拿酒盅的人嗤笑。

        “说的简单。”被他这么一说,护卫恼羞成怒,心一恨抬手朝着风素颜后劲重重打去。

        “唔!”

        凤素颜只觉着后劲一痛,接着阵阵麻痹,头昏沉一片,无力的眼眼看就要闭上了,却在下一刻,冰凉的瓷器碰触嘴唇时,脑中警铃大响蓦然惊醒,扭过头奋力挣扎。

        挣扎的太厉害,护卫手中酒盅颤了颤,眼中闪过狠厉,朝着另一人大声到:“抓紧了!”

        真要比力气,莫说现在的她,就是以前也比不过,更何况是被困加之一身伤时。

        脑中乱成一片,手胡乱抓扯,末了在碰到一处丝滑触感时双眼一亮,不再迟疑,扬手用力抓起甩出。

        红色的披风猛然被掀起朝着身前人而去,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眼露疑惑间身子倾斜,红布打在脸上,绕过时酒盅被弹开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破碎,琥珀的液体流出时发出‘戚’的一声声响,酒盅破碎处焦黑一片。

        “……”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那酒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两名护卫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此出,同时怔愣,那原本拿酒盅的护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另一人惊讶的瞪大眼,抓着凤素颜的手松了松,一双眼紧盯地面那块焦黑。

        “这个……这么厉害?”

        他的话有些结巴,语无伦次。

        阴暗的屋子内一丝冷风袭来。两人同时抖了抖身子,再扭头看凤素颜,同样瞪了眼,只是眼中神色复杂,是不信。

        凤素颜乘着两人怔愣时猛的缩回身子由地上站起就想跑。

        她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赶尽杀绝。

        “哐——当!”铁链一声震响,被打断的腿还来不及爬起就又重新倒回原地。铁链的声音同时让另两人回了神,条件反射的就去抓,她还来不及逃脱就在此被困住。

        “现在怎么办?”护卫困住她问道,十字疤痕上是清晰齿印。

        另一人一扫地上酒盅再到被困的凤素颜,最终神色一闪,拿起地上酒壶猛的朝凤素颜蹙去,面色阴狠。

        “快点,以免夜长梦多。”

        凤素颜一双眼赤红,奋力挣扎身子朝前倾:“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本宫……唔……”

        下颚猛的被掐住,嘴被迫张开,抬头,她看阴暗中那人的脸一片漆黑,双眼却是异常的亮,里面寒光点点。

        “皇后,您错了。”

        壶嘴快速塞入口中,他目光深沉,声音阴冷:“这酒是皇上赐的,小的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皇上要您死您就得死,这酒您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他的面孔扭曲的变形,手上动作越来越重,有些疯狂,似是怕她跑了一般。

        “唔……”

        嘴被堵无法说话,琥珀的液体顺着嘴角溢出,喉间火辣辣的难受,她瞪大了眼拼命挣扎,却在听见护卫的话时双眼眯起。

        那个人已经狠心至此?

        皇上……是要如何处置姐姐?

        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女子娇柔的声音合着男子绝情的话语在脑中回荡,以及那人离开时留下的那句意义深远的话。

        “朕劝你还是早早招了吧,这样对你只有好处,反之……”

        在看眼前着一幕,毒酒,逼迫,挣扎……

        这就是他未完的话语啊!

        他竟是这点点时间都等不及了啊,多年情谊,抵不过信任两字,抵不过相认数天的新人笑。

        耳中嗡嗡作响,她却好似清楚的听见这皇宫另一个角落喜庆的声音,以及男子和女子耳际厮磨的笑语,轻轻的,嘻嘻声,酒顺着喉咙一路而下,留下一道火辣触感,一直蔓延,直至全身。

        整个人如同彻底失去力气般,突然放弃了挣扎,眯起的眼瞪大,眼中空洞似黑谭,徒留一抹绝望,疲惫以及……恨。

        看她突然放弃挣扎,另两人疑惑却也松了口气,抓住她的护卫出声:“喂,你……”视线惊恐的落在酒壶上。

        那人似是猛然回过神般,手一颤松开倒退几步。

        “哐——当!”

        一声清脆声响,酒壶滚落在地,却不见破,只是平下时壶嘴朝下,一滴琥珀的液体滴落,然后再无动静。

        “一,一整壶都……”

        身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底头小心翼翼的看地下,再看见平静的人后突觉惊恐,匆匆松手疾走朝另一护卫而去。

        那原本拿酒壶的人脸色苍白,看向那安静靠在墙角的人。

        “皇后,冤有头债有主,去了,怨了,回来时请找对人,小的只是听命而已。”

        “是啊是啊!”另一人匆匆点头。

        “……”

        靠墙的地方依旧安静一片,青丝滑下,遮了她满是血污的脸,周边的一切都好似和她无关,说了些什么更没听进去,双手垂落,有着牙骨的手握的极紧,紧到牙骨的尖端刺进手心也不见放开,还不断加大力度。

        垂落的视线似乎落在那纸休书之上。

        她的手再度紧了紧。

        以疼痛来感受牙骨每一丝纹路。

        血染的脸看不清神色,那双眼却是亮如星辰,更似火,张扬炽热的火焰。

        风半城,既然我的命是你给的,现在要了,那我凤素颜就还回去吧,自此以后,我们生死各不相干,我凤素颜会记住你给予我的一切,你的狠绝。

        请记住。

        我恨你。

        我从不是什么软弱可欺之人,黄泉路上我凤素颜会睁大双眼看着你们一世纠缠,奈何桥上,孟婆手中的汤我会一滴不剩的倒掉,我要留下今世的记忆,记住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

        欠你的我已死来还,你欠下的……来生我会一一讨回。

        瞪大的眼始终圆瞪着,即使到最后一刻,靠墙而坐的身子也不见动上分毫,红色的披风不知在何时重新加盖在身,分不清是血亦或者是布。

        “死了么?”护卫之一迟疑开口。

        “应该死了吧……”另一个护卫看了眼纹丝不动的身子,不太确定的说着。

        两人对望一眼,小心翼翼的朝着靠墙那抹身影走去,一步步的,不见一丝声响,待到走近了,微微弯下身子查看,蓦地双眼大瞪:“啊——”

        一声尖叫,身子朝后倒退数步。

        “怎么呢?”另一个心大跳,惊慌问道。

        倒退的护卫白了脸,颤抖的手伸出:“眼,眼睛睁,睁……”

        那圆睁的眼如同鲜活一般,护卫想想刚才所见一幕,心神依旧难以稳定。

        另一护卫朝他一翻白眼:“大男人,这般无用。”轻碎一口,自己迈步走了过去,上下一扫,用脚踢了踢,确定死了以后松口气,视线突然落在那垂在地上的手。

        “发现没,刚才开始这手就握着,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另一人好也想到了:“是啊,一直握的紧,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是什么白白的东西。”

        “到死都握着啊,该不会是什么宝贵的物件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露出同样的贪婪,末了会心一笑同时走过去。

        “乘早,现在肌肤还是热的,等会冷了也就硬了,不好动。”

        两人都很激动,挤在一起用力的掰,就怕晚一步东西被抢了。

        那只手握的很紧,紧到两个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只是在掰开的瞬间愣住了。

        “你真的看见……有东西?”颤抖疑惑的声音。

        “是,是啊,因为她握的紧,所,所以我留心的多看了几眼。”确定颤抖的声音。

        然后一室沉默。

        再然后……

        “啊——鬼啊!”

        两声尖叫划破屋顶,两道身影踉跄的跑出这阴暗布满血腥的屋子,门被大力撞开,哐当哐当的动着,屋外的光线透过,照了进来,落在那被掰开的手上。纤白的手中……空无一物!

        最终,史书记载:

        大都尧帝初年,尧帝娶当朝军师凤素颜为后,直至往后三年,大都后宫只此一后,未有子嗣。

        大都尧帝四年秋,凤后通敌叛国废其后卫打入冷宫。

        大都尧帝四年秋,凤后畏罪自杀于冷宫。

        大都尧帝四年秋,皇帝娶当朝丞相之女顾曼霜为昭仪,位居九位之首。

        然后,大都的后宫突然有一传说。

        大都的冷宫每到夜里会闹鬼,怨气冲天,不时有东西遗失,走近了会听见嘤嘤哭泣之声,有人说,那是以死凤后的鬼魂。

        至此,原本居住在后宫的嫔妃愤愤要求离开,并以死要挟,最终尧帝不胜其烦后下令冷宫所有人搬出,并赦免离宫。

        再至此,大都的冷宫中自此空无一人,并再无人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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