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涌津。
镇子不大,涌津南北贯穿小镇,流入洛水。水道宽敞,南来北往的船只不少会在这里停靠补给,渐渐的这里就热闹起来。
沿河一排的商铺,也有两三家客栈供行商的落脚。其中罗家大店最气派,三层楼的店房远处就能看到高耸旗杆上的店招,红底金线,大大的罗字简直要晃花人眼。
过了宽阔的码头和官道,就是杂乱的小平房,众星拱月般的围绕着长街,一圈圈的漾开去,连着远处的农田。
三楼一间靠河的上房里,窗户半掩,临窗的八仙桌旁坐了三个人。一位白须白发,面容沟壑纵横,身着一件灰布长袍,与道袍相似,垂垂老矣,只是抬眼间,眸光犀利。左侧高大的皂衣汉子,浓眉,正拿着一枚槟黑铁牌端详。右侧青衣中年书生,头撇向窗外,打量一番,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不会,飒卅五的本事,几个流寇应该还是能应付的,至少能自保。且那里距昭陵才不足十五里,平日里人迹罕至。这次委实太巧,似乎知道他要经过,候在那里。如不是正好有裴家军路过,他就直接折在那里了。”皂衣汉子皱眉回道。
“裴家人那么巧出现在那里?”
“嗯,也是巧,所以让青去查了一轮。裴家军驻扎京郊,本是该前一日就去换防。偏最近武后把他那个侄子从兵部调去京郊大营巡视。众所周知,军中对武家的那几个颇有意见,偏将故意拖拉,正好赶上了,况且裴家人一直只在军中,不和京中人往来,这次也是被临时召回。这次确实是路过,不是裴家军的手笔。对方看见军队,怕惹上麻烦,自己撤了。另外对方应该是想抓活的,没下死手,所以拖延了时间,具体情况还得等飒卅五醒了才能问到。”
“不过人已经昏迷了5日,目前也就这枚铁牌是个线索。禁卫军,玄甲卫都没这个,或者是某家豢养的死士。”汉子摩挲着手里的铁牌,约莫一寸见方,左下方有一小圆花纹突起。“已经拓印了给青发过去了,估摸着如果是京中的,他该能查到。”
想了想又补充,“我带人去的时候,现场都打扫过了,连血迹都用泥土翻盖了。说明对方知道还有人关注那里,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伙人做事很谨慎。“
“也可能是看到从昭陵出来的都抓,而不是知道了飒卅五的身份。对方知道一些但是又不多,所以要抓活口回去审。”书生喝了口茶,淡淡的说。
“不过除了今上,居然还有人揪着这事。当年的那些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
“谁还会盯着昭陵呢?”老者低头,似呐呐自语,“二十多年了,谁还记着呐,是老朋友么。”
咕咕咕,一只鸽子落在窗台,书生站起,抓起鸽子,解下绑在腿上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小卷帛,展在桌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液体涂抹在绢帛上,递与老者。
“呵,他主动要求见面,终于还是沉不住了。”老者沉吟一会儿,“紫,等小辞到了,就出发。这几日你让人盯紧那里。乌,你继续这里等骠,汇合后如无紧急状况,长安城外等待。青会把文书给你们送去。”
“是。”书生点头。
“老家的人回来了没,留一人再那里照看,看起来是有故人来了。”老者站起身,又补充了一句。该来的,得来,该去的,得去,拦是拦不住的,左不过是拖延几年罢了。老者暗自叹息一声,起身离开,汉子也站起随老者离开。
汉子望着走在前面的老者,十三年前在这里,他带来了一个小辞,现在是要送走了么?不过既是主上的计划,也只能服从。
正值傍晚,歇脚的船多起来,下门板的饭馆伙计,搁跳板上岸的脚夫,聚拢过来兜售的货郎,熙熙攘攘,一派欢腾。没人注意到这衣着普通的蹒跚老者和高大壮汉下楼,混入人群,倏然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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