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玲珑端着盆水,正绕过一丛灌木转了过来,“等了半天水才烧热,姐姐你等急了吧?”
一抬头看见云小芽正看着远处发愣,玲珑诧异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只见朝霞满天,飞鸟出林,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分明是一片安静宁和的大好清平。
接下来的几天,李湛都未再出现过,云小芽忐忑的心却并未因此而没有放松,她觉得,这个李湛既然能够一路紧盯他们的行踪,就不会轻易放弃。
但要不要告诉赵廷琛,却是个大问题,云小芽没有忘记在苏州客栈时,因着那几个箱子,赵廷琛的脸色黑成了炭,若让他知道这就是当初运河上救起的那男子所送,不定又要生出多少叽歪来?
更重要的是,这个自己当初坚持要救的男子,现在居然明显的心思很不单纯,这让她在除了害怕外,更多的是有些后悔,她在想当初救下这个李湛,是不是莽撞了?
云小芽善良,却不是无底线的善良,若此时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她会为自己竟救了只狼而悔恨终身。
她的魂不守舍看在别人的眼里,只当她是为了运粮忧心,是以赵廷琛也并未生疑,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运粮上,那日夜里,云小芽提的那个方法让他十分惊讶,那简直就是个可以让他和饥民们各自达成目的的双赢的完美计划。
但计划再完美,实施起来还是有漏洞,比如,不法之徒会隐藏在饥民之中混进来,那时从他们的队伍里面就起了事,岂不是自己找了把钢刀架在脖子上?
以为有这样的顾虑,云小芽的计划再好,他也迟迟无法实施,幸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扬州城外的老百姓们到底要比梁州嵊州等地富庶些,虽有饥荒流民,却并未闹出大乱子来。
可是这样的太平并不能保持得几天,再过三日,便是赣州的地界,那里的水灾却不如嵊州,却强似扬州,而那边人的民风相比扬州,亦彪悍许多,是以越往北走,众人就越紧张,便是玲珑,也是连打水端饭都要唤了别人去,自己绝不肯离开云小芽一步了。
这让从小伺候人的云小芽颇有些受不住。
“玲珑,我没那么娇气,你不用这么的照顾我,”云小芽第N次的试图说服玲珑。
玲珑将饭菜放在云小芽的面前,边道,“我不管你娇不娇气,我只管听爷的吩咐,爷说让我伺候好你,我就得伺候好你。”
“玲珑——”油盐不进的玲珑,让云小芽直叹气。
“快吃吧,吃饱了咱们好赶路,”玲珑端个碗坐在她身边,却叹气,“唉,咱们家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让小七送去的馒头他看也不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云小芽这两天一睁眼就看不见赵廷琛,玲珑又将她看得紧紧的不能乱走,是以她这两天一直没能好好的跟赵廷琛说上话。
“还不是为运粮的事儿在操心?”玲珑叹气,现在的这些脚夫大多是扬州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他们在扬州这地儿还能撑得住,等进了赣州,他们就得抓瞎了,赣州的老百姓向来凶悍,又正饿得眼绿,这样的人要抱了团儿的冲上来,他们哪挡得住?
“……”云小芽沉默了,她看向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这么大一对人浩浩荡荡的从赣州这地儿经过,无论如何是骗不了人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干不出来?
她忙扒了几口饭,就拉着玲珑,“你带我去找二少爷,我要问问他怎么想的?”
“可是……”
“别可是了,”云小芽甩开手,大步往队伍里走去,一副你玲珑爱跟不跟的意思。
玲珑无奈,只得丢下碗,飞快的跟了上来,却还是奇怪,“云姐姐,你这么急吼吼的去找二少爷能做什么呢?咱们又帮不上忙。”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能不能帮他?也得试了才知道,”云小芽瞧见赵廷琛远远的站在一棵树下,忙跑了过去。
“二少爷,”云小芽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好容易到了跟前,却见赵廷琛正转身要走,她忙叫道。
赵廷琛一回头,边皱眉,冷声道,“你不在马车里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二少爷,我听玲珑说,你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云小芽扶着树,好容易喘顺了气,“你不吃东西怎么行?这长途跋涉的,天儿又冷,你再伤了身体。”
赵廷琛便瞪向玲珑,叱道,“多嘴。”
玲珑委屈的低下头,才要下跪告饶,被云小芽一把捞住,云小芽恼怒的看向赵廷琛,叫道,“玲珑这是在关心你耶,你到底识不识好人心啊?明儿你饿死也没管时你就高兴啦?”
赵廷琛的目光寒了一寒,他眯眼看着云小芽,“那我如果快饿死了,你管不管?”
“我管——”云小芽好笑,“我凭啥管?我不管。”
“你……”赵廷琛伸手,熟门熟路的一把薅住云小芽的衣领子,“就凭你外祖母和我的约定,你就不得不管。”
“啥?”云小芽被他这一拎,顿时忘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掂着脚抓狂,“我外祖母到底跟你有什么约定啊?”
明明是他赵家去求外祖母家帮忙,不信外祖母还能把她给卖他了,所以他这一脸赖上她的嘴脸是冲的哪样?
“到永平府你就知道了,”赵廷琛有些得意的一笑,想到云小芽奔向自由的美梦破灭时的模样,他从心底里感到愉悦。
云小芽用力抢回自己的衣领,气愤的看向赵廷琛,什么叫到永平府就知道?切,她还不稀罕咧,等回到了永平府她就回家陪着娘亲,绝对不再见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
“你来找我……就为了让我吃饭?”赵廷琛看看云小芽,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云小芽这才想起来的目的,她狠狠瞪了赵廷琛一眼,“被你这一打岔,我都忘了。”
“现在说也不晚,”赵廷琛往树上一靠,神情慵懒。
“就是……”云小芽看了眼赵廷琛,决定非常时期肚量要大,还是不要跟他在这个时候计较,她指了指那些运粮的脚夫,道,“这些人都是扬州本地人,在扬州的地盘上应该还好使,但前面就是赣州,那边的人未必会买扬州人的帐,那时冲突起来只怕不妙,所以……所以二少爷可有想过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赵廷琛看了看她,神色微闪,却问,“还没想好,要不……你有想法的话,就说说你的?”
云小芽微微叹气,她就知道赵廷琛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
“我前两天说的那个……”她看着赵廷琛,想着该如何说服赵廷琛采用自己的方法。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个方法就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云小芽的心里其实也没底。
赵廷琛见云小芽欲语还休的样子,不觉叹口气,也无心再逗她了,道,“你说的那个法子虽好,但如今鱼龙混杂,难免有不法之途会假冒饥民蒙混进来,那时岂不是引狼入室?”
“这个……”云小芽低头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就笑向赵廷琛道,“这个无妨,我有办法甄别他们。”
“你有办法?”赵廷琛狐疑的看着云小芽。
“嗯,”云小芽用力点头,显得无比自信。
车队一进赣州,果然就有人开始对车队探头探脑,虎视眈眈,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小七和三宝一个头一个尾的紧贴着车队,丝毫不敢懈怠。
赵廷琛倒没出去,他坐在马车内,双目微阖,竟不知是醒还是睡,手却一直都在云小芽的腰上,但凡云小芽想挣脱,他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让自己的手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云小芽被他牢牢的箍在怀中,为了尽可能的和他保持距离,她一直用一种十分难受费力的姿势坐着,如果想不累,就得全身都倒在他的怀里,想必是很舒服的,可是两个人就得脸贴脸,这在云小芽是绝对不愿意的。
她就一直给玲珑使眼色,希望玲珑能找个由头帮她解了这围,但玲珑却跟瞎了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再次老僧入定头也不抬。
云小芽气得直磨牙,打定主意非得把她给算计进小七的被窝里去,小七喜欢她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了,她自己却还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
马车辘辘的走着,偶尔颠簸一下,云小芽腰上的那只手便十分及时的往怀里一收,待云小芽惊叫着跌进那只手主人的怀里,她头顶上便传出低低的吃吃笑声,分明得意至极。
“二少爷,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有这逗我的心思?”云小芽再忍不住了,双手撑着赵廷琛的胸口,不满的叫道。
赵廷琛眼皮都不抬的,“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我还急什么?”
“呃——”云小芽张口结舌,半晌后,她摸一摸鼻子,“我只知道如何甄别饥民,但看现在路上那些鬼鬼祟祟的人,说不定是盗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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