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关候微微一笑，道：“好。小师妹，你来吧。”

        那鬼姥取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刃锋寒光闪闪，鬼姥将匕首横在胸前，然后慢慢向聂关候走了过去。走到距离聂关候身前一米开外，这才停了下来。

        鬼姥森然问道：“你不反抗再好不过，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聂关候笑着闭上双眼，竟然是引颈就戮。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个聂关候还真的是心甘情愿死在这鬼姥的手中。”

        那鬼姥横匕首扑了过去，那一把锋利的匕首即将划到聂关候的咽喉之际，募地停住。

        我站在一侧，只见鬼姥瞪着那紧闭双目的聂关候，双眼之中的杀气慢慢消散，过了片刻，鬼姥缓缓向后倒退出数米开外，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聂关候慢慢睁开眼，看到鬼姥向后退去，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鬼姥看着聂关候，终于缓缓开口道：“你走吧。”

        聂关候奇道：“你不杀我了？”

        鬼姥摇摇头，凄然道：“我不杀你——杀了你又怎么样？我那两个孩儿也回不来了。”

        聂关候脸色微变，过了一会这才缓缓道：“小师妹，人死不能复生，那两个孩子只是跟你无缘，也许他们此刻已经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你说是吧？”

        鬼姥居然点点头，道：“是啊，但愿如此吧，也许他们就此过上好日子了呢，也说不定。”

        聂关候缓缓道：“所以你不要在意了，你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二人言语居然情志殷殷起来。

        这二人刚才还在匕首相向，鬼姥一副非要杀了这聂关候不可的神情，此刻这才隔了数十秒，二人已然变得和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

        鬼姥看着聂关候，缓缓道：“你也老了。”

        聂关侯苦笑道：“我早就老了。我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好，估计活不到年底了，我心中一直想要看看你，现在终于看到你了，我，我就算现在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这几句话之中，其实深情无限。

        不光我和龙婆婆听得动容，就连和聂关候对面而望的鬼姥也脸上神情一变。

        鬼姥看着聂关候，慢慢道：“你还记得咱们的宝宝长什么样子吗？”

        聂关候眼中露出笑意，随即柔声道：“怎么不记得？咱们的宝宝浓眉大眼，眉毛像我，眼睛却是十足十的像极了你。我记得你给起的名字，叫做凌云，聂凌云，说是长大以后，要他有凌云之志。对不对？”

        鬼姥脸上浮起一丝温暖，慢慢道：“是啊，凌云小的时候又白又胖，长得那么好看，就好像童话里面的小王子一样。每次看着凌云我心里就好开心好开心。可惜，凌云那么好的孩子，偏偏得了那一种怪病，哎——”

        二人都是脸色募地黯然下来。久久不语。

        过了很久很久，鬼姥这才问道：“你就自己一个人吗？”

        聂关候摇了摇头道：“不是——”

        聂关候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鬼姥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一跳。

        聂关候继续道：“我和我的徒弟大虎在一起，就住在那阴山古墓里面，师父师娘他们的坟墓我就放在古墓一侧的山岭之上。”

        鬼姥奇道：“我爹娘的坟墓不是在郑州吗？”

        聂关候缓缓道：“我早就起了出来，埋到这后面的山岭之上了。师父师娘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我想他们一定是希望叶落归根的，所以就将他们的骨灰埋在这后面的山岭之上。我没事的时候，就会去到上面和师父师娘说一会子话。”

        顿了一顿，聂关候淡淡道：“要是没有师父师娘的坟墓在这里，估计我早就变成一捧骨灰了。”

        鬼姥默然无语，眼神之中竟然有些许的濡湿。

        过了一会，鬼姥这才慢慢道：“多谢你了。”

        聂关候摇摇头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鬼姥站在那里，看着聂关候，聂关候也望着鬼姥，感伤道：“是我不好，让你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你看你的脸上都这么多皱纹了，哎。”

        鬼姥看着聂关候，迟疑一下，这才缓缓道：“其实，其实——”

        说了这两个字，鬼姥就止住不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龙婆婆目光闪动，忽然开口道：“二姐，我看你和这位聂大哥还是进去里面说说话吧，这里风大，对身体不好——”

        鬼姥稍一迟疑，那聂关候点头道：“这样也好，我，我也有很多话要跟小师妹说了。”

        那鬼姥也就不再拒绝。

        龙婆婆随即侧身让到一旁，对聂关候道：“聂大哥里面请。”

        聂关候点点头，随即迈步走了进去。鬼姥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龙婆婆看着我，笑道：“走吧，鲁兄弟。”

        我迟疑道：“我想去看看我那个小铁兄弟去。”

        龙婆婆笑道：“小铁没事，我一个手下在那里陪着小铁呢，你放心好了。”

        我心里暗道：“陪着？估计是监视吧？”但是不管怎么样，小铁应该是平安无事，这一点我倒是相信。

        我随即迈步走了进去，那龙婆婆随后跟了进来，随手将木门关上。进到里面，发现那聂关候和鬼姥二人已经进到里屋之中，我和龙婆婆随即在一侧的春秋椅上面坐了下来。

        这小小山村，虽然外面看上去荒破不堪，但是里面经过整修，看上去还是和一般的旅店没有什么不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个屋子里面还是比较舒服。

        我坐在椅子上，刚要说话，就听得里屋传来聂关候的一声低呼：“小师妹，原来，原来你没有变——”

        只听鬼姥淡淡道：“我自然还是老样子。”

        我和龙婆婆在外面都是感到奇怪，聂关候为什么要发出这么一声惊呼？这一声惊呼之后，聂关候所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鬼姥口中所说的我还是老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这二人的对话为什么让人索然不解？

        我心中疑云重重，就在这时，只听得聂关候感叹道：“老天爷算是有眼，没让岁月在小师妹的脸上留下痕迹——“

        我心中更加奇怪了：“老天爷没在鬼姥的脸上留下痕迹？鬼姥脸上那些个坑坑洼洼，还有一道道的纵横如沟壑一般的皱纹又是什么？”

        只听得鬼姥悠悠道：“可是你，你却沧桑了这么多……”

        聂关候慢慢道：“是啊，我已经很老了，每天躺在阴山古墓那一口棺材之中，我就在想，小师妹什么时候回来？只要小师妹回来，哪怕她不原谅我，就算想要杀我，我也心甘情愿的让她杀了，满足小师妹的心愿，让她开开心心的，这一辈子，只要小师妹开开心心的，我就心满意足。幸运的是，小师妹你真的来了——”

        鬼姥没有说话。

        聂关候继续道：“小师妹，你知道吗？就在我遇到那个小兄弟的时候，听他说是你派来的，来杀我，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那时候心里就在想，小师妹，你可来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盼来了，我，这些年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终于在我要入土的时候，老天爷把你送到我面前，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我在外面听着聂关候的言语，起初感觉到一丝好笑，心想：“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真是好笑。”可是听着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这个聂关候言语之中一片深情，可决计不是敷衍这个鬼姥的，我都能够从聂关候的这些言语之中，听出蕴藏在他心底的那丝丝缕缕的情意……

        鬼姥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聂关候颤声道：“小师妹，你怎么哭了？你，你别难过，是我不好，又惹得你哭了——”

        我心中一动：“怎么鬼姥居然哭了？鬼姥这么心肠如铁的人居然也动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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