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是后半夜两点多，儿子和母亲都早已入睡。罗亚琼洗了个澡，一个人悄悄地睡下。一直睡到天光大亮，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时间，已是早晨九点多。是姜木梓打来的电话，说他一大早赶到公司里，本想将这些账户资料整理打印。不料一进系统，却发现一夜之间，账目资料都已被清空，所有的数据均已不翼而飞。

        本来还睡意朦胧的罗亚琼一下子被猛然惊醒，她直挺挺地坐起身来，愣了老半天才回复了一句话，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暂时先放一放吧。不好意思，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还是要强调，此事对于任何人都要保密。

        罗亚琼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夏日阳光照进房间里，顿时明亮了许多。可是罗亚琼的心里，却是阴霾重重。她明白，自己是遇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强大对手。而且对手的反应速度，要比自己快得多。很明显，屠永林的笔记本上安装的这套财务软件，能够进去的，并不止屠永林一人，有多台电脑可以远程联网。但是，难道是这套软件附带预警功能。无论是谁，只要一经登录系统，便会留下痕迹，后来的登录者就会发现，是谁已经登录过系统？如果不是这样，那为什么仅仅才过了一夜，所有的资料都会不翼而飞？

        “打草惊蛇”，已经是确定无疑。但罗亚琼并不能确定，究竟是那种性质的“打草惊蛇”？是从系统内部发现，一个明明已经故去的人，他的亡灵，却还能“登录”系统；还是走漏了风声，有人从别的途径获得信息，纯属“亡羊补牢”才删去了所有资料？

        已经到手的证据，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得而复失，这不禁让罗亚琼有些沮丧。本来还想先拿着这些证据材料，向总部领导汇报。但是眼下两手空空，空口无凭，又怎么能让领导相信，自己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而不是无事生非？

        此时的罗亚琼，一觉醒来，却好像还处在一种混沌迷离的梦幻状态，一切都显得是那样地不真实。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拿着长矛与风车搏斗的唐吉坷德，长矛在空中一阵挥舞，却搞不清真正的对手究竟在哪里？

        星期一回到公司上班，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在走廊里遇见方芳，方芳说又要休年休假了，后天出发，去非洲肯尼亚旅游。先跟罗总打个招呼。罗亚琼笑着说没问题啊，祝方总环游世界的梦想早日成真。

        罗亚琼刚回办公室里，金瑾又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说罗总你得给我做主。罗亚琼问又怎么啦？金瑾说，明明是我的客户，却被华克志抢去了。于是罗亚琼又找来华克志，问到底怎么回事？华克志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我抢了金瑾的客户？分明是客户自己找上门来，金利不锈钢的，有超长的不锈钢管要出口。金瑾她自己对客户说做不了，后来是我帮客户解决了难题，也为公司开发了一个新客户，现在一直很稳定地在出货。怎么会反过来倒打一耙，变成我抢了她的客户？把情况了解清楚了，罗亚琼又劝解道，好吧，我知道了。这事确实不怪你。不过话又说回来，金瑾也是刚做销售不久，手里客户不多，心里着急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你也是老同志了，而且现在又负责船东销售这一块，以同行货的揽取为主。既然这样，你也不妨高风亮节一点，就把金利不锈钢这个客户交给金瑾维护，你觉得怎么样？当然，我也是在跟你商量。

        既然领导都已经这么说了，华克志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对于他来说，从业将近二十年，早已云淡风轻。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客户，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样“高风亮节”一回吧。一场莫须有的风波，就此尘埃落定。

        下午刚上班，华克志就突然接到冯莉的询价邮件，六个到高雄的大箱，货已好。要求走最快的船，赶紧报价。

        尤德化纤到台湾的货，华克志还从来没有接到过订舱。虽然每次都有询价，但报价以后，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每次询问原因，回答总是千篇一律，你们的海运费报价比别人高出了一大截。问到底贵了多少，却又总是含糊其辞。所以，华克志的感觉，与尤德化纤的台湾线货物有缘无分。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报价邮件发出以后，冯莉马上打来电话，问每个集装箱的海运费报价能否再低二十美金，因别人有更低的报价。同时要求确认最快的船期，因收货人要货要得很急，一天都不能耽误。而且所有的集装箱都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装箱出厂。问原因，说是销售人员有在月底冲量的指标。只要装运出厂，就算完成任务。

        最低的运价，最早的船期，最快的装箱时间。哪一条都很棘手。

        自然而然，华克志就有了疑问。既然别人有更低的运价，干嘛不走别人的船？其实无须多问，答案只有一个，运价再低，没有舱位，等于零。但是，客户的要求，永远都是对的。好在二十美金的差距不大，还可以想办法申请减免。但是，从总部运价管理部，到集运的泛亚贸易区分级管理的审批程序，却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好在尽管手续繁琐，但华克志对于这一套流程也是轻车熟路，总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

        要求最早的船期。华克志查了船期表，最早的船期是下周四开船。但是这条航线很爆，三天前就已经停止订舱。要想搞到六个大箱的舱位，又谈何容易？电话传真邮件，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忙碌了好一阵。终于打听到，和城远洋有票大单临时退关，刚巧空出六个大箱的舱位，也是临时补缺，凭空捡了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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