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如其来的虚开增值税发票事件，彻底打乱了罗亚琼原有的工作部署。不得不首先忙于应付眼前的突发状况。虽说有方芳站出来，主动承担了责任，还不辞辛劳地连续忙碌了好几天。却让罗亚琼发现，恰恰是这种“不辞辛劳”，从表面看上去，的确是高风亮节，却也掌握了主动权。而自己的被动应对，则只会处于一个越来越被动的局面。

        就在此时，罗亚琼收到了刘子农的微信，不禁有些奇怪。因为上班时间，刘子农几乎从来没有给她发过微信。

        刘子农说，你们还在路上吧？知道给你打电话，可能不方便接听。想问一下，上次那件事，后来的处理结果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罗亚琼自己都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领导又来催问，这可如何是好？

        罗亚琼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好意思，最近实在太忙，还没来得及处理。

        刘子农一针见血地说，恐怕不仅仅是来不及处理，是你自己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吧？

        罗亚琼说，是的。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刘子农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就这样不了了之？对你来说，失去一个客户，或者一次竞标的机会，当然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但是，你手里已经掌握的那些材料，如果你不主动交出来，同样也违反了组织原则和组织纪律，你难道没考虑过吗？恕我直言，你究竟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住了，才会如此投鼠忌器？

        罗亚琼无言以对，只能选择沉默。

        刘子农说，早就想问你。但今天没时间了，也实在是不太方便。等你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来一趟上海，我们再好好谈一次吧。

        罗亚琼无奈，只能答应说，好的。谢谢领导关心。

        回到公司时，下班时间早已过了。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客服部还有人在加班加点。罗亚琼关心地让她们不要太辛苦了，事情做完了就早点回家。又去自己办公室拿了点忘在那里的水果。出面时正好遇见方芳。方芳说，这么晚了，你也没地方吃饭，要不就去我们家吧。

        罗亚琼也正想再找方芳聊聊，于是说，谢谢方总。去你们家太远了。要不还是我请你吃饭，就在公司旁边。

        于是俩人来到公司隔壁的那家小饭店，点了两个这家店里的招牌菜，三黄鸡和半汤花鲢，边吃边聊。

        泡了两杯绿茶。罗亚琼举起茶杯说，方总，真是谢谢你了，天不亮就出门，又顶着星星回家，太辛苦了。

        方芳不以为然地说，跟我还说谢谢，是不是太见外了。你不也是一样辛苦吗？

        两个女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各怀心思。罗亚琼苦恼着，明明是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却又不能说出来。说穿了，其实也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想要捅破它，真的有这么难吗？

        突然间，她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与其憋得难受，还不如说了就说了，管它呢！

        但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被自己否定。毕竟已是四十岁的人了，早已过了口无遮拦的年纪。

        罗亚琼又问道，方总，以你的经验，你觉得这次的最终结果会怎么样？

        方芳说，还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虚开增值税发票”这个罪名看样子是坐实了。肖中杰这小子，实在也是咎由自取。

        罗亚琼说，原先在我的印象中，肖中杰的业务能力还是蛮出色的，尤其是新客户开发，很有一套办法。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方芳说，你知道吗，让我最恼火的是什么？这小子，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罗亚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方芳又解释说，你知道吗。两年前，他要去安丰县承包一块业务。其实好多人是有看法的。当时我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同意了他的要求的。因为我一直觉得，对于年轻人，只有给了他们机会，才有可能充分展示他们的才华。你不让他去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他到底行不行呢？

        罗亚琼赞同地点点头。

        方芳又继续说，而且当时我对他的考核，给的政策，也要宽松得多。还专门给他配了两个操作，每天跟着他一起早出晚归。说实话，安丰县尽管客户资源非常丰富，一年的箱量有好几万箱，但是无城远洋在那儿的市场占有率并不高。给他一个好的政策，也是指望着，经过他的努力，能为公司在安丰县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但是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一直瞒着我。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气的？

        罗亚琼深有同感，是啊，如今这个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国有企业的销售人员，要想洁身自好，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不同流合污，有一个基本的职业素养，守住自己的底线，确实是不太容易。

        方芳从鼻孔里发出冷笑，哼。人在做天在看。好好地给他机会，他不珍惜。却偏偏想着要走歪门邪道，还整天想着要跟我斗心眼耍手腕，要在我的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我看他呀，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想想，我方芳是谁。在这一行里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谁对我好，我绝不会亏待他。但是谁想要跟我斗，信不信，我随便动动小指头，就能弄死他。他算是哪根葱啊。你看，这不是遭到报应了吗？

        这最后的几句话，听起来，好像还是在说肖中杰。但是，罗亚琼却又似乎能听出来，很明显是在另有所指。

        本来还想着旁敲侧击，慢慢将话题引到自己预先设计好的方向。却没想到，什么都还没说，却让方芳借题发挥，轻而易举就赢了一个回合。反观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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