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茁跟下属交代工作，险些误了飞机。

        准备进去候机，却想不到在机场外，遇见了熟悉的人。

        “鹿小姐，我是小星的妈妈，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大抵是今日出门去省城，佟迦南穿上了稍显正式的衣服，在初夏来临前，保暖又很体面。

        鹿茁记忆里她的样子，不是少民的服饰就是围裙，乍一看，还怪不习惯的。

        很想说不方便，不过吃了人家的小菜，总不好过河拆桥。尤其看在赵星源的面子，对她便客气了几分，“这里人多眼杂，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其实也没什么事。”佟迦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是后悔来找她，而是自己明明有很严重的大事跟她说，怎么就改不了庄稼人的小心谨慎和奴颜婢膝。

        “我不是仇富，可也不怕你。若是你没招惹我儿子，我也不会对你的生活、行为、想法指手画脚，可是你现在伤害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坐视不管。”

        也许她现在年轻、理解不了，可佟迦南觉着，等她以后有了孩子，就能理解自己为娘的心情了。

        “你去把机票改签一下。”鹿茁嘱托了一下小助理，才重新审视佟迦南，大概明白她过来的意图了。

        “我说不方便，好使吗？你要庆幸，我的飞机晚点了，不然你就赶不上我了。”

        “是啊，还要庆幸鹿总没有坐你的私人飞机。”佟迦南很想说，就算她走了，自己想找她，海城太远，也可以给她打电话。虽然她若真不想搭理自己，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若没有赵星源母亲的身份，只会像其他人一样，可不是谁都能随意联系上鹿总的。

        不过看她吩咐小助理的架势，便是想留下来、牺牲工作的时间，跟自己好好说的，语气也不自觉放柔和了一些。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我儿子。鹿总这么年轻好看有钱，要找什么样的小伙子没有，能不能放过小星。他不懂事的，以前一直生活在古寨，不跟外人接触，什么都不懂。如果是别人，你逗逗他，他过两天就好了。小星心思单纯，我怕他承受不住，想不开。”

        佟迦南还想自谦一下，说儿子只是脸长得好，没有其他任何优点。没念过什么书，一根筋，不懂人情世故。只怕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显得太刻意了。

        而且这个独子，在她眼里犹如掌上明珠一般。宅心仁厚，踏实勤勉，孝顺温和……太多优点，她几乎数不过来。哪怕为了让女富豪放弃自己儿子，也不愿意用贬损他的方式。

        “您心疼自己儿子，恕我共情不了。也不要说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理解您作为母亲的担忧了。我没有孩子，就共情不了。同理，我让你理解我的疲倦，你理解吗？你只会觉得，有钱人还有什么烦恼。就像我觉着，你儿子带着你们脱贫致富，你们还庸人自扰干嘛？人与人，总是很难互相理解的。”鹿茁已经努力对她客气了，若她不是赵星源的母亲，自己连留下来跟她说话都不会。

        “还有，您为什么会觉得，你管不了自己孩子，却能教育得了别人家的孩子？谁给你的自信。我住在你的民宿，给你生意，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吃了你的小菜，我很感谢。但一码归一码，不等于我需要对你言听计从。”

        佟迦南懵了懵，站在原地半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活了小半辈子，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都多，还会被个晚辈给教育了。

        哑口无言了半天，才挤出几句话，“我没让你吃人嘴短，你住宿我收钱，正常交易。这件事上，没谁欠了谁人情，就不说什么了。是我这个乡下人，没见识，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思想这么开放。”

        她若是能管得了自己儿子，会来舍近求远吗？不过鹿总说的也有道理，没得不管自己儿子，来管外人的。

        可她也只是想碰碰运气，不然她还有什么办法，能保护好儿子情感不受伤害、生命不被威胁。

        “我真的很希望你高兴、顺心，赚多多的钱，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是着急，又心疼小星。他把你当成眼珠子似的，我如果能劝动，还会打扰你吗？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殷勤过。”

        “所以呢？你找我是没用的。就算我让他走，他不肯。难道我打他，骂他，再也不理他？”鹿茁就算答应她，换个小鲜肉，赵星源就会开心了，他就能受得了？

        若是鹿茁真这样做，赵星源事后知道母亲从中挑拨，未必会对妈妈感谢，并且理解妈妈的用心良苦。

        “就算你要求，我也不会这样做。你今日的言行举止很冒犯我，但我不跟你计较。这是赵星源在我这里存储了很多温柔和耐心，你借他的光，我允许你支取我的一些耐心。”

        不过她若是真想让儿子‘脱离苦海’，来三番五次打扰自己，支取没了。那鹿茁对赵星源，就没有现在的器重和交集了。

        她不会觉得‘母亲是母亲，儿子是儿子’，在她眼里，没有儿子的默许，妈妈不会来撒泼。没有妈妈的支持，儿子也不会为所欲为。

        “我真的不明白，你如果喜欢他，不是应该为他考虑、保护他吗？你如果不喜欢他，换个人有这么难吗？”佟迦南没再废话，因着她不是针对鹿茁，就像鹿总也不是针对自己一样，大家都是就事论事。

        “我真的不想干涉儿子交女朋友、甚至结婚。他愿意给媳妇儿当牛做马，我都会默许和支持。只要他自己觉得好就行，日子是他自己的。可你已经结婚了啊，鹿总，你做这些的时候，心理就不会犹豫和纠结吗？就一点压力和负担都没有吗？”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决定权从来不在我这里，你如果想让他解脱，不如去劝他，还能省省力气。他是你生的，又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了解他。说服他，应该比说服我，更容易吧？”鹿茁已经说过了，就算她放弃，赵星源不愿意解脱，依旧会对她念念不忘、穷追不舍的。

        “不瞒您说，我跟我丈夫只是契约婚约，各过各的。我知道你不关心，这也与你无关，出于善良，怕您担心，我才多解释一句。不然这是我隐私，你也没有知情权。这场商业联姻，我是注定要亲手终结的，而且不会很久。”

        鹿茁和佟迦南都很清楚，佟迦南对儿媳妇儿的包容度，跟鹿茁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会成为她儿媳，而且什么时候婆婆不为难儿媳妇，还是美德了？大清已经亡了，还不赶快醒醒。

        但鹿茁还是放下了许多敌意，跟她语气平和了很多，“没有人希望赵星源出事，我在竭我所能的保护他。若我实在能力有限，会听从你的建议，让他躲我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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