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从天宫回来不久后,便有昆仑墟弟子上门求了药。
是以她也没闲着,索性待在药庐,催炼了些许丹药,又抓了好些药草,备下了方子,才交给那弟子回了昆仑墟。
听闻修羽带回了重伤的陆璃,转头又想起方才九天之上落下的轰鸣之声,便料到陆璃必是受了雷刑。
遂令云裳留在药庐继续煎药,自己拿了一颗灵丹,便匆匆去了掬月殿。
虽有心理准备,但此番场景还是令她大惊失色。
陆璃整个人好像没一处完整的地方,满脸血污不说,衣袍也与血肉粘在一起。
就那样虚弱地躺在榻上,连呼吸都微不可察,早已昏睡过去。
那模样,看上去跟死了差不多。
“苏瞿,打水!”卿月吩咐道,遂小心地将他的袖口往上挽了挽,两指搭在他的脉上。
还好,脉象虽微弱,但也算平稳,“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罚!”修羽眉心紧拧,怒目切齿,“此处交给你了,本君还要上一趟九重天。”
“好。”卿月皱了眉,天呐,八十一道神罚,他得多痛。
苏瞿打了一盆热水来端至卧榻之侧。
卿月一边拧着手帕,一边吩咐,“不够不够,你再去打。顺便去药庐看看云裳的药,好了就让她赶紧端过来。”
苏瞿又小跑着出了掬月殿。
卿月小心翼翼地为陆璃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直至盆中清水洗成血色,那张苍白又精致的轮廓才显现出来。
榻上之人,双眉紧缩,卿月伸出手去,轻轻地将他眉头抚平。
又从怀中取出一颗杯口那么大的药丸,用手一点一点碾碎了,才往陆璃口中送去。
方才还昏睡的陆璃,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有点儿噎。我不饿。”
……
九重天上,已至深夜,天君急召众仙议事。
修羽穿着那身染了陆璃血污的衣袍,立于凌霄殿中,“天君,陆璃重伤,玄族现世,下君需要三日时间,查清真相。”
天君还未开口,便听容时道,“幽都山下乃北海属地,此番玄族已混上了九重天,难道北海神君不该给个交代么?”
修羽一声冷哼,不以为然,“北海神君因为此事送了半条性命,天宫若是把守森严,如何能给玄族上界的机会?”
“修羽!”容时气急,“难不成,此事我九重天上还要给陆璃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三日后,无论下君查出些什么,定会一一细禀。”
修羽扫了一眼惶惶不安地众仙,目光最终落在青丘帝君身上,“今日,既然扯出了灌族,青丘帝君亦该给个解释。”
两人剑拔弩张之势,一把火便要烧了起来。
容时还未回话,修羽又将这火引至了墨川身上。
墨川依旧气定神闲,“修羽君此言差矣。灌族乃青丘叛族不错,但早在三万五千年前已被本君逐出青丘。”
遂又捋了捋胡须,阴阳怪气,“彼时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娃!怎么,难道本君亦要对陆璃君勾结灌族一事负责么?”
墨川着重强调了“勾结”二字。
他墨川为人刀切豆腐两面光不假,但若是非扯到自己身上,便是无论如何也得争一争。
修羽却并不示弱,“负不负责,乃是后话。不过既是你族中出现叛族,一句逐出便了?青丘帝君的位子这般好坐?天君曾将玄族逐出仙族之列,若是不管不顾,何来今夜的争执不休?本君闲得慌么?”
“你……”墨川被噎得一时语塞,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天君明白,修羽自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便也未多加阻拦。
眼看局面越来越紧张,天君才开了口:“众卿家,此事本尊已有决断。今日听信谗言,误判了北海神君暗害战神,私夺轩辕剑之事。”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帝王之尊,三界之主,亲口承认错误,实乃神界第一桩。
啧啧,修羽有点儿东西,这护短帝君当真招惹不得。
只听天君继续道, “但既已有玄族入世,便依修羽君所言。本尊给你三日时间,无论查至哪种程度,三日后给天族一个答复。若是北海神君与灌族毫无关系,本尊自会还他清白。”
“众卿家且先退下,三日之后再见分晓。”
殿上众人闻之皆舒了口气,好在没卷入这场风波。
遂又听天君继续道,“修羽留下。”
包括容时在内的所有人,悉数告退。
待众人离得远了,天君才从高坐下来。
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此药有助于恢复雷霆之伤,助长灵力。且拿给他吧。”
修羽盯了药瓶半晌,终是双手接过,“下君替师弟多谢天君赐药。若天君没有其他吩咐,下君便也告退了。”
天君颔首,眼见修羽退出凌霄殿,又在背后说了一声:“让陆璃君好生养伤,本尊,信你,也信他。”
背对着天君的修羽,身形微顿片刻,没有答话,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凌霄殿。
轩辕剑择其为主,必有使命相托。
此人乃天族一大助力,天君心底如是道。
临渊殿,容时召来晁安,“今日之事办得如何?”
“殿下放心,玄族众人已办妥。”
容时颔首,奔波一天的面上浮起倦容,“只是,陆璃那厮受尽八十一道天雷还能活命。此事,着实未曾料到。”
晁安亦点了点头,“这次算他命大,好在殿下的计划未受影响。日后,定有机会再除掉此人。”
“退下吧,把菘蓝唤来。”
晁安应声出了偏殿,菘蓝片刻后便至,“拜见殿下。”
容时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此事办得甚好,可有留下活口?”
“灌族之人,悉数死在了昆仑墟。灼光临死前一口咬定陆璃不放,除了他的幼子还在臣妾手中。灌族,再无后人。”菘蓝缓缓道来。
容时神色清冷,瞧不出喜怒,“很好,幼子亦不可留。明日便处理干净,以免夜长梦多。”
菘蓝微微一怔。
彼时菘蓝受容时之命,寻找青丘叛族。
待探子寻到东躲西藏的灼光,便擒了他的孩子。
那孩子不过两千岁,菘蓝以孩子日后的荣华,交换灼光之性命。
灼光思虑再三,稚子无辜,跟着他过足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日后若能依附太子,亦是一条出路。便咬牙允了联合菘蓝陷害陆璃一事。
灼光哪能料到容时这般心狠手辣。
唇亡齿寒,族人尽皆赴死,幼子岂能独活。
菘蓝不敢逆了容时之意,便也应下此事。
“今日引开修羽,可是你的主意?”
菘蓝点了点头,“臣妾深知,若是修羽在侧,天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发作。”
容时表示赞同,那假白麒扯出陆璃觊觎三界,才令天君片刻蒙了心智,亦动了杀心。
上位者掌权的时间长了,便也贪恋起权势来,容不下任何人有非分之想。
倘若修羽在场,及时拿出陆吾真绝笔,揭穿白麒,今日也无法重伤陆璃,更寻不到机会办成另一件事。
“此事甚合本君心意。退下吧。今日累了,早些安置。”
菘蓝屈膝一礼,便也退下了。
容时留在偏殿内,仔细复盘了今天的计策。
晁安那头已然得手,灌族亦处理干净。
假白麒虽被戳穿,不过阴差阳错的也被轩辕斩于剑下,没了活口。
唯有陆璃,死局亦能被他所破。
偏生一击未中,短时间内还动不得他。
容时揉了揉眉心。
殿上还有步步紧逼的修羽,这条路,注定走得十分艰难,但他早已没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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