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隅中,应疏月一行车马才从瑞华坊缓缓驶出,穿过南大街时,车外传来沸扬议论声,皆是在讨论有关济世堂的事。
应疏月拂帘远望,见位于宽街醒目处的济世堂外人头攒动,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因为祭无冥的事,这么多人围观,想必是官府带人查抄了这个藏龙卧虎的医馆。
当看到医馆二楼窗户里出现一个玄衫男子时,她忍不住想要知道具体,她朝车外随行的下人开口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车窗外的小厮领命离去,不小会儿,小厮来报:“听说是原济世堂堂主远游,又说济世堂设施老旧不堪用,接管济世堂的人想趁此歇业一段时日,重新装潢改造过。”
重新装潢?
怕是整个医馆里里外外都要换干净吧,眼下祭无冥身份暴露,轻易不敢再露面,截了他老巢他都不敢现面抗争。
狗狐狸心思还挺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他人生意揽下。
应疏月丝毫不表现出对这些事的看法,只浅浅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以示她并不关心,抬眸又看了眼远处二楼,见那二层上的男子也正看着她,还送来温雅一笑,她回了他一个相同笑颜,缓缓落下纱帘。
“要我说啊,倒闭最好。”柏芨坐在应疏月对面,愤愤然道,“阿姐,你是不知道,那个济世堂的老板一看就不像好人。”
“哦,此话怎讲?”应疏月问。
柏芨道:“按理说,这京中长住的掌柜老板们我基本都认得,却认不得这什么祭堂主。即便退一步来说,我们柏家的人从不求医,认不得一个药堂的人也不奇怪,但你们见过那个正经大夫大白天出诊是要幕篱掩面的?就拿阿姐受伤那次来说,真不知那黑狐狸怎么想的,敢请那样一个野郎中来给你治伤,要不是我全程盯着,谁知道那人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来。”
应疏月并不恼,这事纪寒舟已经向她解释过了,济世堂本就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医馆,而这个祭无冥神秘莫测又医术高深,是达官贵人们才请得起的名医。
如果他没有查出祭云宫或是祭残星,谁能想到救死扶伤的医药堂竟是乱党爪牙。
因为一个祭残星牵出来的一条线,也不知这条线上拴了多少只蚂蚱?特别是应丞相府,一直养着祭云宫的人为自己所用,祭云宫又是藏在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存在,背后会隐藏什么阴谋?
应疏月思绪有些混乱,原以为想要找到仇敌已非易事,如今仇人是一个个浮了出来,事情却成了她从未想过的复杂。
她眼下懒于去想,想着只能先做完眼前的事,后面的事见机应对便可。
她淡淡对柏芨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也不用耿耿于怀,樛安他……已尽力做到最好了。”
柏芨嘟着嘴,小脸鼓得圆圆,“嗯,好吧。”她语气很轻,倒没看出不开心来,见她杏眸微垂,盯着手边一只血柏木制成的提箱,指尖有规律地抚摸箱盖上雕刻的图案,眼神带了点忧郁。
上一次看她神色如此沉寂还是在长风观相遇那日,那日过后,每每再见她都是活泼欢快的样子。应疏月自然是更喜欢她开心不羁的模样,如她早上从纪寒舟府上回来那般,笑靥嫣然,仿若这世间的花都羞于在她面前绽放。
她表现得越是稳重,应疏月的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
一路出了城,车里都是安静的,仅有的动静来自车帘外青莲和流云的争论声,流云不是话多的人,但青莲就喜欢揪着他不放,马跑快了她怕颠着车里的人,马跑慢了怕天黑赶不到驿馆。流云只能以“你行你来”回怼她,青莲自是不懂驾车,被反驳后能沉默好半天,也仅有小半天。过不了多久,她又能唠叨起来。
檀城于昭盛国东南方向,距京两千余里,山高路遥,为了照顾此行中体力最差的青莲,七日路程又延三日,从京出来后第十日傍晚才赶至檀城郡外。
天色将黑,即便加快速度匆匆赶到檀城想必城门也已关闭,这种基本的时间观念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眼下大家关心的是等下在何处休息。
马车在道路前方拐了弯后,流云粗砺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将军,前方有家客栈。”
应疏月拨开车帘,往外面望去,不远处有灯火亮起,招摇的旌旗上飘起“源来客栈”四个大字。
“那便在此处歇一晚吧,等明日再进城。”
流云刚把马赶到客栈门口,就听客栈里喧闹声不止。
有人说:“你们店里明明有房间,为什么不让我们住?”
也有人说:“对啊,我们又不是付不起银子?”
又有人说:“不是我不让你们住,只是鄙店已被贵人包下,各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我们上哪去?”
“……”
应疏月还没下车就将里面的状况听了个明白,想来又是哪个仗势欺人的富豪或纨绔在此摆谱,为一己之意愿,置他人感受于不顾。她从车上跳下,一步当先往客栈大堂而去。
客栈柜台前,二十来人围着掌柜抗议,那个被围在人群中的掌柜是个年近四五十的男人,着一身普通的青缎长衫,高高瘦瘦的,不像一般商贾那样一身铜臭味,给人感觉还带有些文雅气质。他似乎已被堂中的人吵得不耐烦,见后面又来一群人,他更加烦躁,“打烊了,打烊了……”说着他就要撵人。
“等等!”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没等众人回头去看,少女已大步迈进屋,她一进门,就朝楼上大声呼喊:“臭虫!你给本小姐出来!”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才听客栈二层有动静,堂中的人纷纷抬头去看 。
看究竟是什么人包下整家客栈,让这么多人被客栈老板拒在门外,无处歇脚?
应疏月一听柏芨这话还有她那如遇仇敌的架势,就知道将要出现的是哪个纨绔子。
果然。
不过半刻,一个身穿靛蓝锦袍的男子大摇大摆从楼梯上走下来,胸前戴着的金玉大项圈随他步伐晃动,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响,他身旁侍候的人殷勤地给他摇着扇子。
柏芨很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果然是你!我说院里那辆马车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客栈老板迎上去,“这位公子……您看,在下实在是拦不住……”
应相辉道:“既然拦不住就一起住吧,费用全记本少账上。”
“装模作样,本小姐有的是钱!”柏芨抬眸睨他一眼,鄙夷道。
应相辉喜色吟吟走到柏芨面前,向她伸出手,“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柏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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