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疏月进屋后青莲适时给她搬来一张圆凳,她缓慢坐下,看向一个精神尚佳的小厮,问道:“你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被人下了药?”
小厮是已跟在应相辉左右多年的少年,生得白净伶俐,同样都是中了毒,其他的人醒来皆沉陷在丢失主子的慌乱中,只有他表现稍为淡定。“昨儿晚上,少爷说天气燥热得很,曾命小的取了我们自带的食材去客栈厨房煮清暑汤……”
“自带的食材?你家少爷的吃食都是你们自己动手做的?”应疏月说。
小厮说:“那是!我家少爷身子金贵,饮食挑剔,自是不会随意将就,所以一路上都是自起炉灶。”
柏芨在旁插了一嘴:“娇气!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大家吃客栈里的东西都没问题,你们吃自己的就出了事……”
应疏月又说:“既是自带的,怎么给人做了手脚?”
“这个……本来我们是自己煮的,可是后来客栈的老板过来说厨房太热,他愿意帮我们看着火,然后我们就站到了门口看着他帮我们煮汤,完了以后他还给帮忙端去给我家少爷,还给少爷讲了好多故事。少爷他最喜欢听人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了,听得兴起时他心情就会变好,心情一好对小的们就好,所以昨夜他一高兴就把剩下的清暑汤赏了我们,一直到我们大家都犯困了那老板还在讲,再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柏芨说:“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就敢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家夫人也放心?”
“我家夫人……”小厮话在嘴边不敢多说。
即便他不说,应疏月也已从他的迟疑里知道他想隐藏的是什么。自从那次到应然府上赴宴,看到秦婉院里亮如白昼,不见半点光影,她就一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在祭残星醒来前昔,她曾连夜密探应府,得知那个人前盛势矜贵的美妇一入睡便会从梦中惊醒,癫狂许久才在侍女的安抚下渐渐缓和。
不出所料的话,像她这样每夜发魇,不得安眠,精神状态可想好不了,哪里还有精力来管这个整日不着家的浪荡子。
小厮看了柏芨一眼,弱弱道:“还不是因为柏小姐你……”
他话说得再小声,柏芨也听见了,她一脸的不解,表情里挤满了疑问,“因为我什么?”
小厮嗫嚅着:“柏小姐难道看不出来我家少爷他……他是喜欢你吗?要不是因为打听到柏小姐要来檀城,少爷他怎么会快马赶在前面,特地在这里等你,要不是因为等你,他怎么会出事?”说着说着,他便激动起来,看柏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怼。
柏芨更加不解了,她驳斥:“你家少爷出事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他来的吗?你们自己没看好那蠢货,现在出了事,竟想把这黑锅推到本小姐身上来!你们这是人干的事吗?”她说完看向应疏月,问:“阿姐看得出那浑货喜欢我?”
应疏月摇头:“看不出来。”
她当然看不出来,就说纪寒舟那样时刻在她面前含情的表现,要她理解为喜欢都是不易,更是想不出什么样的喜欢是会一见面就要打起来的。
柏芨说的没错,应相辉手底下的这几个小厮见主子出了事,心想肯定没法回去向应然和秦婉交代,不管应相辉因为什么跑这么远来,都要先拉个人垫背。
这个锅可不好背,应相辉是应家的宝,要是应然真的把责任推到柏芨身上,对柏芨来说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再者,以应然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这事是她应疏月的手笔。
若不想让事态恶化,唯今之计,就是要先找到应相辉。她问:“可知道你家公子有什么仇家?”
小厮道:“我家少爷风度翩翩,与人为善,哪里会有仇家?”
应疏月无语反对,没想到那家伙手底下的奴仆还挺忠实,竟觉得他是个好人,连站一旁的柏芨听了都忍不住“啧啧”两声。像这样问定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简直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去找。
说到找,应疏月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无缘无故要给应相辉讲故事的店老板,其次是那个盖了黑布上了锁的大木箱。
木箱里那声细响固然可疑,她还是需多做一些安排。同行人里除了流云和沧浪,纪寒舟硬塞入府的家丁也多少有几分本事。是以,在去处理可以的车架之前,她先将沧浪和两个有追踪经验的随侍悄悄派了出去。
为不引起恐慌,她让柏芨看住应相辉的人,自带着青莲下了楼。
明亮宽阔的大堂里,几个熬不起夜的人趴在方桌上昏昏欲睡,听见有点动静又努力睁开眼睛疲懒地看上一眼。
其中几个健硕的汉子待不住了,想要找门离去,都被握刀立在大门处的流云给抵了回来,这些普通百姓再健壮也不可与训练有素的流云相比。即便是穿的常服,也掩不住流云那巍如泰山的气势,抗衡无果下,汉子们也只好坐看事态发展。
应疏月缓步向流云去,“可有人出去过?”
“没有。”流云道。
“外面可有异常?”
“一切如常。”
应疏月拉来青莲,悄悄说了两句话,以青莲的性子,应付这种小场面不在话下,她走出来,说道:“大家听我说,这大晚上的把大家叫起来也是不得已,想来各位也知道了,昨晚请大家住店的那位公子和他的随从都被人下了药,虽然人是被我们随行的大夫救了回来,但那位公子的金玉项圈不见了……”
青莲还没有讲完,就有人跳出来说:“他的项圈不见了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拿的!”
青莲毫不怯场,双手叉腰:“不是你拿的你激动什么?那公子颈上戴的东西大家都是见过的,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现在东西在这家客栈丢了,自然就得从这里开始找。我家姑娘受应公子所托,要大家配合搜查。”
“你们有什么权利搜查我们?”
“说的是,凭什么?”
“从你们把所有人叫起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始终不见客栈老板,这偷金玉项圈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干耗着,却不赶紧去追真正偷了东西的人?”
至始没在众人面前讲过一句话的应疏月突然开口:“追店老板的事不用大家操心,但在此之前,在座各位一样难逃嫌疑,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必要从身边一一排查过。”
方才被流云挡回来的大汉见说话的不过是一清瘦姑娘,这个姑娘神色淡淡,一身青灰纱裙坠在地上,发髻上一只素玉簪子,看起来淡雅平和,不像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他说话时便多了几分凌厉,“你说查就查啊?我们凭什么要听从你一个女流小辈的指挥?”
“就是,这里这么多人,你有什么本事拿大?”有人附和抗议,都不愿接受她一个女子的安排。
应疏月本想着此行既为私事,不表明身份或可免去许多麻烦,眼下出了应相辉这档子事,不摆明是不行了,她思忖片刻,亮出随身令牌,说:“吾乃淳睿靖将军,途径此地,恰遇应公子贵物失窃,本将自不能袖手旁观。而下盗贼身份不明,极有可能就隐藏在你我之间,为证诸位清白,烦请配合本将手下将各位随身车马行囊盘查检验,若无嫌疑者,待天亮便可放其离去。”
淳睿靖将军!北境来的女阎罗?
大堂里的人看着应疏月手中令牌,恍悟。看她的眼神立时多了三分尊敬,自然也愿意听从她的命令。
“等等!”
就在场面将要安定下来时,人群后方有人反对道。
众人闻声齐齐转去目光,说话的是一个裹麻布头巾的妇人。“不知将军为什么要隐瞒事实,不肯告诉大家真相,明明是有人掳走了那个应公子,非要说是有盗贼……还借口要搜我们的车马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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