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常见,今日尤甚!
自己长了张鬼脸?说来谁信呢?人的好奇心一旦上来,恐惧忌讳就被抛诸脑后了。刚才还避之不及的人听此一言,壮胆前去,把剩下的十几个黑团全部提起来,无一例外,他们全都“长”了张鬼脸,且每一个都不一样。
太他妈诡异了!
拥有“剥皮”经验的纪寒舟遇到这般盛况,如何能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
他勾了勾手指,州府大人向下属射去一道厉光,立马有俩隶卒押过来一个鬼面人。
纪寒舟从袖里摸出把金鞘匕首,习惯性地举了一下手,他突然想到南沨不在,没人给他递手套,讪讪缩回手后,他抽出寒光利刃,缓缓接近鬼脸,刀尖在上面戳了戳,发出叮叮轻响,面具是铁的。
肉脸上长了铁面具?!
简直怪诞!
他利刃慢慢向上,倏地挑落鬼面人兜帽,露出他全部面貌,那张鬼面并非一个壳子,它已经和人的皮肤融为一体了。纪寒舟执刀顺着他额角面具边缘往下划,可见那人惊恐不已,身体开始抖动,“不,不要!”他哀求道。
纪寒舟充耳不闻,刀尖划至耳下,尖刃穿入皮下去撬那张面具,一点一点,半晌过去,依然没能取下,殷红的液体冒出不少,正一滴一滴掉落。
他心下一狠,上手用力扯下面具,便是这一扯,在场所有人齐刷刷暗嘶出声。
随着面具的剥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盖过了所有动静,成为开启新一天的钟鸣。众人扭头去望,原是应疏月救下那人发出的嘶吼,他躺在地上,乱发遮面,衣不蔽体,鲜艳的红色从他身体上一点点渗出,掺着雨后流水,在青石地上静静流淌,以他的身子为源头,蜿蜒出一片绮丽水纹。
应疏月自来到他身旁已有小一盏茶的时间了,从见到这幅景象开始,她的心脏就拧着似地骤停骤跳,不是因为他的衣物被划烂得丝丝缕缕,几近赤裸,而是那些被利器划破的衣物之下,一道道醒目的伤痕慢慢冒出猩红液体,脖子以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应疏月心里存疑,从他发出惨叫到她飞身赶来,不过一个转眼,那些黑袍人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他变成这般模样的?
刀刀见白,残忍至极!
像应疏月这样杀个人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在见到地上躺着的人时也不由得要别过脸去。她刚才不过是想给奄奄一息的人先号号脉,再把脱下外袍给他披上,谁知刚摸到他手,他就惨叫起来。
也就在那人惨叫,所有目光都投过来的同时,一阵唰唰的抽刀声起,接着一阵呜咽,擒住鬼面人的隶卒们感觉手上一重,回头一看,所有鬼面人都耷拉着脑袋,一并自尽了。
纪寒舟回望没了面具的人,顿时胃海翻腾,作呕不止。那是一张血糊的脸,那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而是一块新鲜的烂肉。长着烂肉的人此刻已经死了,他低头看了摘下来的鬼面一眼,恶心感瞬间窜上喉咙,他卒卒丢掉那森诡面具,说道:
“从速清理此处,别叫晨起的百姓看见。还有,今日之事,希望本官不会从坊间听到半句流言!”
州府大人连声称是,遂向场众打了个手势,在场隶卒迅速忙开了。
染血刀尖在黑袍人身上擦干净后,纪寒舟走到应疏月一侧,见她蹲在那人身边,安抚他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停颤抖,掩在乱发下的嘴唇微微颤动,看不出是因为冷还是想要说什么。应疏月仰头对纪寒舟说,“樛安,你看着他,我进去开门,回头看看小芨身上有没有止痛的药给他缓解伤痛?”
纪寒舟点头。
应疏月刚要站起身,一双血淋淋的手倏地拉住她裙角,“别走……”那人用微弱的气息说道。
见此,应疏月只好留下,让纪寒舟越墙进去开门,刚转身,园子的门嘎吱从里开来。出来的是流云,他一眼即见门口蜷躺了一个血人,纪寒舟与应疏月也在侧,惊问:“此人是……”边说着,又见巷道里一群隶卒将一卷卷黑色人形状的物体抬走,有着从伍多年经验的他只一眼,即判断那些黑布裹着的乃是人的尸体。
门既开,应疏月立即对地上那人道:“你忍着点痛,我带你去找大夫。”那人没有说话,他已经昏死过去了,手却还死死攥紧她裙角。
轻轻掰开他手后,应疏月对流云说:“你把此人抱进去。”她正欲把怀里外衫盖那人身上,一道黑色影子从眼前掠过,是纪寒舟揭下了他的披风给衣不蔽体的人掩上了。
流云抱走了昏死的人。
州府大人来同纪寒舟打了声招呼后也走了。
青石地上的血顺着水流的方向,淌进暗渠里,抹去了厮杀痕迹。
朝阳光束透层云撒下,白墙青瓦铺就层层金光,满城浓郁桂花香飘过,掩去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应疏月与纪寒舟前后迈进门,前者回头,神色郁郁道:“你怎么看?”
“刚想去找他祭云宫,没成想,自己出来了!”纪寒舟说,“可惜!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行事如此决绝,倒是很符合祭云宫的风格。”
“还有一个。”应疏月说。
看着流云抱着的人,纪寒舟说:“他?”
“我与一个自称是祭云宫宫主的面具人交手时,他曾说此人是……是他娈宠,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如今那所谓的宫主趁乱溜走,不知所踪,要想找到祭云宫,全看他了。”
纪寒舟沉思几许,说道:“南沨不在,我去找个大夫。”
应疏月说:“先让小芨看看,她虽不喜医,到底还是强过一般大夫,实在不行时再去请不迟。”
纪寒舟道:“听阿月的。出了这档子事,恐要再多耽误些时日了!”
“若能医好那祭云宫追杀的男子,找到祭云宫便就容易多了!”应疏月突然感觉有些惆怅,这祭云宫出现得还挺……及时!如果昨夜快马去寻祭云宫,定如无头苍蝇漫无目的乱窜。
谁想,天不亮它就自己出现了,就像是老天送来的礼。
“阿月……”
“嗯。”
“你觉不觉得……”纪寒舟开了口又自己截了下文。
应疏月停步,回头看他,“什么?”
纪寒舟道:“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踏进浔州才第二天,就遇久查无果的人,他觉得祭云宫恰到好处的出现疑点重重。
流云将嵇慕抱进屋里时,青莲和小乙等人已经起了,一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几人便一齐跟进屋。
“这是谁呀?”青莲指着那个黑裳包裹住的人道。
流云道:“将军救下的,我也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临晓时风雨交加,纪寒舟把阿峙交给青莲后并未告知她出了什么事,轻功卓绝的人来去无痕,要不想被人发现,任谁也发现不了。
即便是雨中打斗,若没几分功力根本察觉不到附近有异动,流云一向敏锐,他也都是在嵇慕的惨叫声之后才知道园外生了状况,这才前去查看,何况是其他人。
流云道:“此人受了重伤,你们去个人,叫柏小姐来看看。”
“来了,来了……”柏芨拢着衣裳,步履匆匆跨门进来,她身后跟来的还有应疏月与纪寒舟。
“阿姐,你这是又救了什么人啊?”柏芨一进门就问,“人在哪儿呢?”围看的人刚要让道,她先一步把人拨开,火急火燎:“靠边儿,靠边儿,你们全围住他,是嫌他死得慢吗?”
她嘴上像是长了刺,说话直往人身上扎。
被说的人挠了挠头,歉然后退。
柏芨看着躺榻上的那颗乱蓬蓬的脑袋,很不情愿地往前一步,揭开黑衫一角,几颗鬼精的脑袋悄悄凑过来,想看个新鲜。
有人在身边观看,柏芨做起事来总不畅快,她噘起嘴,转身说,“要不,你们来?”
无过人之处,站着都是罪,几人羞着脸,退出了柏芨视线,站在远处观望。
想到那人身上伤势入目惊心,常人难以接受,应疏月发话道:“你们都先出去吧,再准备些热水来。”
主子都这样说了,谁还好意思赖着不走。
一时间,屋里只剩三个喘气的和一个快断气的。
柏芨揭下外面那件黑衣,见那人脖子往下血糊糊的,身上衣裳破损不堪,只余几块脏污布条。她嫌恶地扭过头,“那个,阿姐,要不……还是你来吧!”
纪寒舟促狭她道:“你连死人都不怕,还怕个活人?”
柏芨怼他道:“臭狐狸!你自己来瞧瞧,这算哪门子的活人?”
纪寒舟道:“柏太医曾游历各国,四处行医,救助伤患无数,十几岁就声明远扬。身为医学世家的传人,竟嫌弃起了病人来……悲哀矣!”
“谁嫌弃他了,我只是……”柏芨气呼呼地从包里摸出一手的瓷瓶,认真挑出其中一个,倒出两粒药丸,塞入嵇慕口中,又道:“看不得这种濒死之人……”
说话间,小乙端来热水。
应疏月去到嵇慕身边,对柏芨道:“我来,你去备药。”
柏芨回头偷瞧了眼纪寒舟,小声道:“我看他的伤到处都是,包括那处……黑狐狸看着呢,阿姐不怕他介意?”
“救人要紧,樛安他怎么会拘泥于这些小节?我有分寸,你快去吧。”应疏月淡然。
柏芨出去开方子,让小厮速去抓药。
应疏月刚拧了帕子,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阿月去我屋里取套干净衣裳,我来帮他擦洗。”
“你能行吗?”应疏月说。
纪寒舟在她耳边低语,“为夫我还没开始做呢!夫人怎知我不行?”应疏月只感觉他温热气息刺得耳朵酥酥的,有点难受,无暇顾及他话里是否藏了话,退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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