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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月下倾心第122章 刮毒

第122章 刮毒

        又讲了一些关于南沨有趣的事,王后听得喜笑颜开,珠饰簇拥下弯弯的眼角挤出几条细小鱼尾纹,仿佛只有她儿子的事才能牵动心底里的柔软。

        屋子里因陌生而显得沉重疏远的氛围渐渐消散,大家都不再端着身份。直到长影端了交代物品进来,她才敛起意兴,看向始终站在一起的男女道:“你们是要出去等还是在旁边看着?”

        应疏月道:“师父大关,做徒弟的自当服侍身侧。神女若有需要,晚辈也好搭个手。”

        不消说纪寒舟也是要留下来的。

        神女吩咐长影:“把他衣裳脱了,翻过来。”

        长影跪到床沿,俯视墨如雪,微微笑道:“男神,冒犯了。”

        墨蓝如深海的眼眸直愣愣盯着他,似在抗议。

        然而,长影根本无暇去揣测他的意愿,脱去他上衣后便像煎鱼一样将人翻了个面。

        神女轻轻一跃,跨在墨如雪身上,伸手至腰际一摸,一把象牙柄兽骨小刀赫然在目,“酒。”

        闻声,应疏月把长影备来的半碗烧酒递过去。

        以酒消毒的兽骨薄刃缓缓刺进墨如雪白皙脊背,被刺的人无声无息,旁观者心尖却不由地绞了下,痛感见者有份。

        这还不算完,见那薄刃顺着脊骨走向,直至股沟,开出一条直而长的血淋淋的口子。说着要留下来服侍的人此刻已将脸转了过去。

        知她看不得亲人受苦,纪寒舟广袖一抬,将应疏月脑袋按靠在自己肩膀上。

        俯在宽挺肩窝里,她便再没有看见那血淋淋的肉沟缝里渐渐冒出来的黑色血块。

        神女收了刀,两手相合,眼眸微敛,做着复杂的动作,旋即一发功,指腹沿着墨如雪的手上经脉,脚上经脉一直往背脊推动,可见股股乌黑残血从脊骨间窜出来。

        长影一个劲地擦拭干净,直等到黑血逼尽,染血的棉巾在木盆里堆成了小山。

        鱼筋做成的线穿过银针,将那条长长的血肉深壑缝合,神女道:“伤口愈合前不可做大动作。长时间没有说过话,想要恢复如初可能不太容易,照顾病人的事你们应该都懂,本宫也就不多说了。”

        听见疗伤完毕,应疏月带着一丝激动转过身,叩头谢过殇南王后。

        “不用谢我。如若不是师姐的弟子拿信物来求,你我也不会有今夜这一面。”神女说,她看向纪寒舟又道:“说来,本宫应该谢你把我初儿当做亲人相待,为表谢意……”

        她把纪寒舟召至身边,在他耳边悄声低语,可见纪寒舟脸颊慢慢爬上朵朵红霞,拱手退开:“王后的好意小生心领了,只是此事,顺应天意即可。”

        两人间的一举一动已让在旁的人瞧在眼里,长影似很好奇,却难得端住了今日的彬彬斯文模样。在墨如雪解完毒后,应疏月第一时间将注意力都转到了这边,无暇去听他人闲语。

        是以,王后对纪寒舟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随你。”神女眉角微扬,披上来时掩目的玄袍,对长影道,“影,送我回去吧。”

        宛若天降的殇南王后踏月而来,披星而归,从始时态度绝然到后来的明达亲和,几个时辰的相处,却始终无人得见其真实样貌。

        如同匆匆晃过的一束光,强烈而短暂,在晒干了应疏月对墨如雪毒症的焦愁后,隐入青白晨色。

        刮完毒的人伏在床上,薄巾轻柔浅盖,或是毒解了的原因,他似有了痛感,汗雨涔涔,应疏月执帕悉心拭去。

        长影回来时带来了殇南王后回去现调的秘药,颠颠送到纪寒舟面前示好,看来是没忘昨夜那一道几欲撕碎他的眼神。

        他也委屈啊,贵为王后的神女名义上是师叔,到底没见过面。从小浪荡江湖,师父换了又换,若非有月族师父信物为证,又情真意切演了回失散多年的妹妹遭遇上天不公,狠心夺取她丈夫性命,以后如何生活的戏码,就怕请不来神女,再落个左右不是人……

        纪寒舟熟识长影多年,敲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与王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鄙夷道:“谎言编的离谱,还差点弄巧成拙!”

        长发一撩,长影两步过去,坐到纪寒舟对面矮榻上,凑近脸说,“你以为我想呢,当我拿出五号师父的信物递到王后面前时,你猜她怎么说?”

        纪寒舟缩身后挪,瞟他一眼,心说你看我是喜欢玩猜谜游戏的人吗?

        听他鼻嗯一声,长影觉得此人没趣极了,“她一开口就说若是替他人做事就不要费口舌了,我一想人就在眼前了,铁定得一举拿下不是,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纪寒舟驳他道自己可亲自去求人,何须你满口胡言乱语编造。长影身经百战的舌头能落亏?顿时就把他身份特殊,重臣无端前往他国,就算陛下不疑心,那同样身在锟城的应然老狐狸能轻易放过指谏他的机会?

        睥着他怎么说都有理的样子,纪寒舟广袖一挥,把人吩咐出去盯着慕云嵇和应老贼去了。

        没了聒噪的人,院里一时安静不少。

        连着敷了七日月族秘药,墨如雪背上的伤好了大半,缝伤鱼筋线已被身体所吸收,避免了拆线的二次受苦。到目前为止,墨如雪身子还是有些木,也就手勉强能动动,说话也只一两个字往外蹦,可能自己都受不了,不如闭嘴舒服。

        碍于身份尊卑,整日侍候在侧的人多少有点拘谨,处处小心。仅有的吵闹声都是在长影回来向纪寒舟禀事后,围着他男神的喋喋不休,带了好吃的来也是第一个送到墨如雪嘴边,每次出现都会给换上一条崭新发带。

        墨如雪也不说话,静静斜卧在纪寒舟找人打制的素舆上,时不时浅嘬一口院中石桌上备好的茶,看院墙脚下几株槭树悄悄撇落红叶,一圈圈叠在树下,偶尔颤一颤,似燃动的火堆,独留光秃秃的枝丫突兀地立在那,入目萧瑟。

        依神女言,毒解之后恐有一年都像个半残废,虽是需要仔细将养,但锟城终究是比不得京都方便,物质丰裕,并且纪寒舟与应疏月都是在职官员,久居边城是不可能的。

        时下深秋,霜雪在即。

        在锟城逗留了小十日后,便赶往浔州与流云他们汇合,换了辆更为舒适宽敞的马车北驱皇城。

        冽朔过山掠岗,本是探头一瞧沿途景象,冷不防却被无孔不入的风呼上一巴掌,瑟瑟缩颈,也还能承受,往前再探,一双黑手倏拽门帘,挡了视线。

        “姑娘交代,二公子惧寒,轻易不可吹风,有事吩咐小的就是。”驾车小乙说。

        “无事。”纪寒舟抽抽嘴角,自从知道他与应疏月非同一般关系,他这个主子是越来越没话语权了!

        他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越往北走,身子越不经冷,病病殃殃的神态展露无疑。为了照顾他,应疏月把他的车驾一再升级,熏香暖炉什么的自不用说,丝被锦垫更又加了两倍,车厢也裹得严严实实,整得他现在好像是一行人中最虚弱的,比半瘫的墨如雪还需要仔细看顾。

        说了一万遍自己其实没那么娇气,奈何姑娘不听,反得她一句身子要紧,不必逞能,姑娘说话又冷又柔,根本不能反驳。

        还好,短短一眼,入城官道熟悉的林子已经在望,趴躺靠卧半软禁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早两天启程的慕云嵇大队不知整甚幺蛾子,磨磨蹭蹭一个多月还在半路上,反常行为迫使长影不得不去盯着。

        有关慕云嵇是怎么避过御史台和暗探层层监察,把信直接递进丞相手中这件事,像块放了两天干硬的烧饼,被人强行塞进嘴里,嚼不动咽不下,哽在喉咙里难受极了。

        纪寒舟支额侧卧,想着想着的烦,只望闭眼睁眼就站到了慕云渊面前,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瞬移之事是不可能的,马车停下来时,也只是回到了瑞华坊。

        睁开眼,一双清秀杏眸一瞬不瞬柔情款款,“醒了。”

        按着昏沉沉发胀眉心,纪寒舟懒懒问:“到了吗?”

        环视四周,马车里亮了灯火,入夜了。

        “南沨不在,长影不在,府上也不置些家仆,今夜打算一个人守你那落灰的大宅子?”清亮的眼睛盯着他,花瓣粉唇一张一合,声若滴泉,不紧不慢说着。

        攀住一条纤削胳膊疲懒起身,纪寒舟说:“有些日子不想见人在眼前蹿,就安排去了别庄住,每日来洒扫庭除便走,府里都是整洁的,能住。”

        能住?

        偌大一个府邸,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以前南沨一个人是怎么忙过来的?

        应疏月说:“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把我府上小厮调过去,他们原也都是你纪府的人。”

        “好阿月,你不跟我一起?”纪寒舟歪头靠在她肩上撒娇。

        “我怎么能跟你一起?虽然情意于此,早已不分你我,可也还不能旁若无人般就住一起了,我出身江湖,并不拘泥深闺礼教。你不同,你是肃政御史,双双眼睛看着呢……”

        每日饭时才得见她短短一面,碰手机会都没有,积攒多日的爱意此刻终于找到了主,圈着那细软柳腰,纪寒舟软绵绵开口:“你我有御赐的婚约,谁也说不得半句闲话。”

        声音瓮进清香的薄衫里,半晌才传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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