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妖精勾起来的火热无处释放,气得纪寒舟一抬脚迈出门想追上去。
忽然眼前一下蹿出两个影子,定睛一看,是门外候命的小厮。
“姑娘交代,二公子病未痊愈,不可出门来吹风。”
纪寒舟怒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忘记谁才是你们主子不是?”
小厮心里暗怼:“您不是也惹不起姑娘嘛!”
门外雪白一片,杨絮一般的绒雪飘飘洒洒,轻盈地落在院边墙脚一盆盆花植上。
一阵雪风吹来,冷得纪寒舟打了个寒颤,缩回探出门去的脖子,甩袖转身进屋。
守门的小厮即时将门扉合上。
走到案前,纪寒舟重新再看一眼那只会笑的老龟。
突然觉得那姑娘技法不错,笔劲流畅,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老龟。
“画只乌龟……确定不是骂人吗?”纪寒舟心道。
小心翼翼把画卷好,放入画筒,贮藏匣子里。
回到矮案前,他铺开一张纸,闭目回想一遍,执笔勾勒出一个温婉娇美的女子,女子稳坐绣竹隔屏上,飘然优雅,巧笑嫣然。
沉然一笑,他把画卷起放好,自言自语:“八十六。”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自那年从西境回来,无数个因亲人离世而悲痛的深夜里,这个冰冷俏丽的姑娘都会悄悄跑进他心里。
当时的她分明冷若寒霜,却不知是有着怎样无形的力量,凝成一股他拼命想要抓住的温暖。
正是那股抓不住又不断朝他招手的温暖,支撑他熬过无数个撕心裂肺的夜晚。
起初他也以为那种情感是因为突然失去太多亲人,想要把无处安放的思念寄托在一个救命之人身上。
待到后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从丧亲的悲痛中抽离出来,一心忙于公事时,才发现自己对冰霜姑娘的渴望愈加强烈。
后来纪寒舟干脆就将他见过的姑娘的样子凭回忆描摹下来,挂在书房里,反复观看。
不为其他,只是想说服自己,他的心心念念不会是男女之情,一定不是。
事实上他根本不能说服自己心底对那姑娘的各种热烈幻想,他也曾在心里推演,如果没有衍王一案,如果他是以一个少将军的身份遇见冷傲清冷的姑娘,他会心动吗?
终究自己打败了自己,即便是十几岁时,他也是会被姑娘吸引。
她太特别,足以让每一个时期的纪寒舟驻足凝望。
尤其现在,冰冷的姑娘能在他面前敞开心扉,可柔情、懂撒娇、会玩闹……
一扫他人对其刻板印象,谁都看不见的真实的她,纪寒舟有幸全部得见,完全拥有。
傻傻笑着,目光像能穿墙透壁般,朝姑娘居住的方向望去。
却说姑娘溜脱出那炙人怀抱,带着画像回到屋里,将画展开铺平,静静欣赏了一遍。
狗狐狸画下她那么多样子,怎么也要让他留下点什么在自己手里。
抚触他眉梢眼角那颗红痣的手沿墨痕游走,划过他每一寸俊美身线。
心想等过些日子找来工具亲自把它装裱起来。
今日既是他生辰,怎么也不能让他冷冷清清一个人过。
来时她就吩咐纪府的厨娘准备好两府人的饭菜,今夜都聚一起热闹热闹。
这种大团圆的主意就应疏月这种清寡性子是想不出来的。
想起快到纪寒舟生辰那几日,应疏月特地把在纪家侍候过的老人都访问了一遍。
得知以前纪寒舟生辰那一天,其父母兄长都会格外重视,不仅纵容他耍闹,还会为他准备一份他当年最想要的礼物。
最后以全家坐一起吃顿团圆饭和美收尾。
虽然隔壁那人给外人感觉是个穷奢极侈的做派,实际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应疏月心里清明非常,没有她的时间里,那人的精力基本都在政务上。
而她,更像是他疲惫时可以温暖心胃的一碗热汤。
回望来路,她和他都曾失去至亲,那种伤痛是无法放在一起比较谁的经历更悲惨的。
再观当下,应疏月深感庆幸,她好像已经找到一剂可以治愈孤苦的良药。
而她……有幸做得了他心底深处的一片温景。
从纪寒舟卧病时起,墨如雪也极少出房门,导致应疏月也不清楚他现在情况恢复到了何种程度。
但既是要一起吃饭,怎么也不能留下他一人在旁孤单。
应疏月沿游廊走出正要去往东花厅时,忽见一身裹黯色狐裘的男子撑伞从正门款款走来。
飘飞的雪花星星点点缀在他颈边毛茸茸狐领上。
几步上前,应疏月问:“你怎么来了,如此雪天,万一再冻着怎么办?”
纪寒舟温温含笑:“十几日前就说好了要来见前辈的,没成想一朝卧床便耽搁到如今,既设了宴,我这个做晚辈怎么也要亲自来邀请。”
“正好,自你病下后,我也许久未见着师父了。”边走向墨如雪住处,应疏月说:“你已知道我安排了?”
两人并行,纪寒舟将伞偏向姑娘,挡住飘飞乱舞的雪花,歪头靠近她耳边:“则个在纪府的权力还没有被阿月完全架空吧!”
应疏月没好气:“谁架空你了?谁叫你自己弱不禁风,一会儿活生生的,一会儿又病瘟瘟,一碗药就把自己喂倒了!”
“怎么还怪我了?”纪寒舟哑然,有苦说不出,“不是你怕我雄风不振,特意让柏芨那丫头添那些个助阳之物的吗?”
脚下一滞,应疏月瞪起一双大大杏眼愣愣看他,脸色逐渐变色,“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露骨荤话?”
说着她低下头,扶额苦笑,知道此事一定是柏芨打着她名义故意捉弄纪寒舟。
她是真的理解不了那小表妹的鬼主意都从哪里来。
“我真的……从未想过樛安……那什么会不好。我信你,你一定是最好的。”应疏月羞怯怯道。
“你真是这样想的?”
“真。”
一抹悦色爬上纪寒舟唇角,歪头蹭蹭她头发。
低语间,迈进墨如雪院子,洒扫的下人刚把地上一层薄雪扫净,只余院中常青绿植上盖了白白一层雪。
应疏月怀着被拒绝的心态敲响房门,“师父。徒儿来看您了。”
“进。”屋子里,一个清冽如风的男声飘出。
推开门,应疏月先一步进去,征得墨如雪同意后才请纪寒舟进。待纪寒舟说明来意后,墨如雪并未拒绝。
闭关这几日,他的状态似乎比应疏月预想的要好,不仅面色红润了许多,就连腿脚也比半月前利索。
他本来可以自己走的,偏应疏月不放心,一路都搀扶着。
她那点想粘人的小心思明明白白,就像几天未见主人的宠物,一上来就各种蹭手蹭脚。
任她挽着,墨如雪也没有多余话语表情,一惯冷然。心底里却有一角冰山在融化、崩塌。
心酸感觉渐渐蔓延,同行的两人丝毫不察。
看着墨如雪一身青蓝长衫,纪寒舟扯了扯厚裘襟口,有些自愧不如,尽管他行走间有些跛,也掩盖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出尘仙姿。
挡雪的伞朝师徒二人一偏再偏,纪寒舟却静静笑了,惊才绝艳如何,终究抵不过柔情一片。
虽看不穿墨如雪此刻心中所想,单从他平静不拒绝的态度里不难知道他也喜欢有人来暖。
至少,他是喜欢自家小徒当下处处温柔周到的模样。
跨出门,却见纪府门口驻停一架华贵精奢的马车,禁卫齐刷刷站成一排,威武肃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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