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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哀

        慕云渊在宗庙厮杀时受了不轻的伤,平息宫闱诸事后即传御医入宫诊治。

        疾行的马车才到宫门口,身穿异国服饰的少年倏然出现,把要进宫给皇帝治伤的老御医从几个内侍小公公手里给抢了去。还不忘拽过公公身上厚实的披风给老人家裹上。

        南沨落屋前,青莲已经跪在纪寒舟床前哭昏过去了两次。

        应疏月倒是没哭,她只是神色木然地坐在床沿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男子。

        听见有脚踏声落在屋脊上,她风速开门。不顾刚落地的老人家是否被少年吓得心惊肉跳,是否在空中吹得胡须乱飞,拉上他赶紧往床边带,“外翁快,看看樛安,他……好冷……”

        应疏月实在难以描述纪寒舟身上的状况,以她的经验,完全不知人身上结冰是怎样的稀奇事。

        刚从天上降落的老人家喘了几大口气,理顺胡须,脱去裹在身上的厚袄,正了正衣冠才抬眼去看病人。

        当看见床上躺着的两个人:一个青衫白发,面貌俊美;另一个黑衣的满脸结霜,青丝花白。

        几十年的老御医眉间骤然一紧,可见双腿也抖了几抖。

        这两个算是病人吗?柏涣之问自己道。

        鹤发童颜尚不算稀奇,人遭受难以承受的压力是会一夜白头。只是这……自己结冰的人他真是孤陋寡闻了!

        几代御医传承,竟是没在哪本医书上看见过此类记载。不仅医书上没有,连江湖游医,民间传闻里也没这样的例子出现……

        看着那外孙女焦急不已的模样,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细看一番。墨如雪躺在外侧,柏涣之便就先试他脉搏。

        也不知是把出了什么症状,松弛的布满皱纹的手抖了抖,压着心跳极力保持镇定,柏涣之又捉过纪寒舟的腕,他的手上同样覆着寒霜,且没有一丝脉搏。

        颈脉、鼻息、心跳……什么都没有!

        柏涣之神色沉重地收回手,看向发髻凌乱,白衣染血的应疏月,她身子前倾,一双杏眸瞪得圆,等待柏涣之告诉她诊断结果。

        在柏涣之看来她的样子不是简单的要一个结果,她的每一丝神情都在说“快告诉我,樛安他没事,他会好的”。

        柏涣之心情很复杂,迟迟无法开口说出二人情况。

        头发全白的这个人他不认得,不知是应疏月的什么人,但结冰那个他却是知道的。那是他外孙女的未婚夫婿,是能给她快乐的,一生最重要的人。

        这丫头是懂医的,纪家小儿都冷成这样了她怎么不知道结果?

        或许她知道了事实却说服不了自己,把他这个亲人兼医者找来,只是想亲耳听见有人把这句伤人的话说出来吧!

        柏涣之想着老眼忽然闪动水花,声音沉重地道:“小月,纪家公子这样……外翁我实在无能为力。节哀吧。”

        此话一出口,应疏月木木的眼眶里大颗大颗泪水溢出,宛如断线的珍珠沿脸颊滚落,洇湿胸前的衣襟。半晌没有说话,除了眼里不停涌淌的泪溪,整个人就像座巍峨不倒的山。

        那边的青莲再一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嘶哑嚎啕:“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二公子他已经很苦了!你刚带走他所有的亲人现在又把他带走……他就要和我家姑娘成亲了,你现在带走了他,让我家姑娘以后怎么活啊!”

        哭着哭着她爬过来抱住应疏月的腿,她光哭不说话还好,一说起这些事应疏月更觉阵阵心酸乱窜,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

        南沨望了眼痛不欲生的小姑娘和极力压制悲伤不发泄的孤冷女子,又频频去看床上病人,不可抑制的悲伤涌上眼眶,转过身去偷偷擦拭。

        不知人世变故的纪卓峙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也感知到气氛不同以往,变得格外安静,从床尾那头悄悄爬到宽榻上,钻进冰冷的纪寒舟的脚边乖乖睡觉。

        没有人去注意他。

        时间像是拖着秤砣在走,沉重而缓慢。

        空气也沉闷闷的,让人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良久,应疏月抬起双手按在双眼上,用力往两边一抹,长舒一口气,遂问柏涣之:“那师父他如何?我看他气息平稳,可他怎么这么久还不醒?”

        “这位……公子……老人……”柏涣之很纠结称呼,摸脉的时候他就断出了墨如雪的不同寻常,只是怎么也无法把他的年龄与相貌融合在一起。还有他的情况也不乐观。

        同时拿两个人的性命去伤害一个人两次,这样的打击有几人能承受?有几人说得出口?

        忧思无益,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柏涣之来回踱了几步才说:“你的师父本来是要寿终正寝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气息平稳的状态,早年老夫游历四国时倒是听说了世上有某些巫术或禁术能续命驻颜,听说毕竟是听说,还从来没有真的见识过,所以小月师尊身上的情况……陈年旧疾、奇难杂症、药理毒理老夫或可一试,只是像他们这样的实在超出了老夫的能力。所以……做外祖的帮不了你。”

        应疏月心渐渐凉下去:“是我疏忽了,外翁是正道医者,确实不太会了解师父的身体,我只是——”

        “我来看看吧。”南沨移步出来。

        没有像一般医者去试脉,他走到墨如雪身边直接就将人扶坐起来,至他身后席坐运气感知他内息。

        停手后南沨说道:“前辈体内有两股强大的力量纠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与那个嵇慕的交手时把对方功力吸入了体内。”

        “那要怎样才能让师父他醒来?”应疏月忙问。

        南沨道:“我试试。”

        在南沨又是点穴又是运气的努力下,墨如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墨如雪的苏醒像是照亮应疏月晦暗世界的一束光,她迅疾挪身过去,非常用力地抱住他,这一天所承受积压的心酸委屈刹那间漫上来,惊涛拍岸般,她在不会温柔却感觉亲近的师父肩头大哭出声。

        突如其来的冲击怔得墨如雪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小徒弟遭遇了什么,但绝不会是小事。

        抬手轻轻顺着小徒弟糟乱的发,墨如雪轻声说:“就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在师父怀里哭像什么样子?”

        听了这话,应疏月哭得更大声了,墨如雪很是纳闷,虽说他是第一次开口哄人,说不出好听的话,但也还不至于会伤人吧?他有些疑惑地移动目光,见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

        宽大的屋子精奢沉着,很像某人的气质风格。没细想他就看见了靠在床边哭成泪人儿的小姑娘。

        见她一身粉绿袄子,头顶两个尖尖螺髻,悲伤的样子活像是被暴雨吹打过的花儿一般惨淡不堪。

        剩余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就没细看,应疏月把脑袋埋在他左肩上哭泣,泪水渗进层层衣裳,烫得他心不由又软了三分。

        那些年他一直跟她保持距离,态度也一直表现得冷漠不近人情,就是为了能不像今天这样产生人心与人心的纠葛。

        可她还是主动向自己靠近了,像亲人一样,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现脆弱一面。

        “徒儿可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跟师父说说好不好?”墨如雪低声细语,尽量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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