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话?”王晰扬看她坐在桌边,神色游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
应疏月恍然回神,眨了眨清眸,抬眼就见王晰扬正盯着自己,看他眉眼清朗,还是在西州大营第一次见时模样,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王晰扬一拍手,“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明天就要出发了,我得赶紧去收拾东西。”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应疏月叫住他,“你回西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王晰扬刚顿住迈开的脚,还没站稳,听她一说,又愣住神,情急之下竟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脚绊脚间竟把自己给绊倒在地,他几乎是爬着走过来,顺手拉过圆凳坐到应疏月面前。方才的热烈兴致尽数散去,脸色黑成锅底,星眸瞪得溜圆,看着应疏月认真问:“老应,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今年多大了?”应疏月问他。
“刚满十九。”
“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我啊!”
确实,她虽记得自己的生辰,但从她母亲去后,就再没有人提起,以至于她对别人的生辰日也没在意,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是多余。
应疏月看着这个陪伴自己两年多的人,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句我不想带你一起去京都,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跟着你算吗?”
“没跟你开玩笑,”看他紧张的神情,即使不想让他失望,却不得不狠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志向或者一个觉得重要的人生目标,你说你哥是要做大将军,那你呢?”应疏月没等他答话,又说,“你就没有能为之奋斗的目标吗?你也不小了,老跟着我只会耽误你的人生。”
“可我已经习惯了在你身边,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在你身边我感觉很安全,很自在。”
应疏月听他这样一说,心道,你这样自来熟的人跟谁会不自在?好吧,她也承认,有这么个聒噪的人在身边其实挺好的,但若到了京都,自己尚且不知水有多深,他功夫又不怎么样,万一因为自己的事受到牵连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突然起身,怒喝:“那你就从现在开始改掉这种坏习惯,我不需要你跟着,若你明天还不走,我便一剑杀了你!”说完一拂袖,转过身去。
她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说完后觉得特别不顺畅,心一个劲地狂跳,乱得很,比她杀人时烦躁得多。
不仅她不舒服,听话的人也不舒服,跟她这么久,说撵走就撵走,一点余地也不留。王晰扬红着张像西瓜瓤似的脸,嘟起嘴,呼哧呼哧大喘气,霍一起身,猛一脚踢向旁边的凳子,一个不注意,腿骨磕在桌腿上,疼得他跳了几下,半是拖半是跳摔门出去。
听见王晰扬走后,她背着桌凳忽地坐下,叹了口气,像个泄气的皮筏子。
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自己的附属品,此去必定水深火热,留下他只会害了他。
第二天,她一改往常的清雅着装,身轻甲,束墨发,簪武冠,妥妥的将人打扮。出发时,王晰扬果然没在,她竟还有点小失落,转而又想,走了也好。
当她牵着覆云从将军府走到城门处,才知道什么叫做当官的排场。
城门口,除了严决带来的一干人,还有几十个武装将士站在高头大马旁,比严决那队人还多还威武,有几个她认得,是柏淮的亲卫,所有人都在等她,走出城门的刹那,几十个壮汉整齐划一排好队形,齐声道:
“将军!!”
他们声势如雷,震得应疏月心头一激灵。
这个柏非玉,一把年纪了,反骨犹在啊!早上同他告别时也没说安排了这么多人,去京述职领赏又不是去打仗,有必要带这么多人吗?
自己独来独往惯了,包括王晰扬在时也是一个人的时候多,突然面对这么多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朝众人点点头,扯起一个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遂在众人的注目下速速翻身上马,温声道:“出发。”
“是!!”
一众将士声如吼雷,震得她又是一激灵。
赫城南门外,加上严决一行,百多人的队伍,驾车的驾车,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由北向南出发。
北境女阎罗入京的消息比她的车马还快,人还在半路,京都各大酒楼茶肆已经客流不绝,不为别的,只为听说书先生讲一讲这女阎罗的事迹。
什么天降神兵斩狼旗;青面獠牙活阎罗;身高八尺女壮士;什么剑有七尺长,杀人不见血……
这说书先生也难啊,翻来覆去只讲这一个人的事,一天下来,客人是一波走了,一波又至,说书先生还是那个说书先生,嗓子干得都要冒浓烟。
茶楼上,一个赤衣男子坐在小桌旁,吃着点心就着茶,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丧脸唏嘘。他也不拆穿说的是否属实,只日日坐在这能望见出入京都的茶肆二层,一坐就是七八日。
“今天应该能到了。”他自言自语。
“禀将军,前方便是昭盛国京都。”亲信流云抬臂指向远处。
应疏月抬目望去,映入眼的是一条如墨横描出的长线,一直延入两旁青山绿树间,长线正中一方高耸的建筑。队伍脚程算快,就这么一会儿,那条水墨线已经变成固若磐石的高大铜墙,连贯两边筑墙的是一幢巍峨壮观的城楼;城楼之下,五道并列的城门,每道城门规格相当,皆高两丈余,宽三丈左右;五道城门只开两道,一道进城,一道出城,出入城都要经过御敌钓桥,钓桥下是三丈宽的护城河,河水灰暗幽深,随着城墙的方向盘绕而去。
难怪王吃货一直念叨这京都的好,还未入城就感其威严与荣盛。应疏月驻马护城河外,昂首望去,城门之上,“顺宁门”三个篆书大字夺目而来。
她的目光顺着城门往下,出城的那道门处,一个红衣黑带,束高发的男子奔跑过来。
王晰扬?他怎么在这里?
不等她想,那人已至身前,“老应,你怎么今天才到,我等了你好几天,醉茗楼的茶都要被我喝光了!”
应疏月低头,看他一脸笑吟吟的样子,有点无奈,“不是让你回西境去吗?”
“……”
王晰扬难得有一回不答她话,而是颠颠地绕过她的马,朝她身后的队伍打量,“你哪里找来这么多精兵强将?……这不是柏将军府上的‘流云’和‘沧浪’吗?”
“王公子好。”流云,沧浪齐声向他打招呼。
“好,好。”他招手示意,又跑回来,站在覆云面前,想是相处惯了,覆云对他倒是友好得很,任他在自己眼前晃悠。王晰扬先退一步,又退一步,两手叉腰,仰头,直看着骑在覆云背上的人,轻甲高冠;长眉若柳;朱唇如绛;清冷间带着英飒端庄。叹道:“真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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