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睿靖将军府闭门谢客好几日,应疏月自相府赴宴回来路上被行刺一事在几天时间里传遍了朝堂坊巷,渊帝盛怒,下令严查,取消了她回北境的日程,并安排御医入府诊治,而这个任务毫无疑问地落到了柏涣之头上,其实,即便陛下不安排柏涣之,柏涣之也不会不知晓。
大理寺那个没眼力见的衙役因为此事被杖四十,革职严办。从应疏月将行刺自己的杀手亲自丢到大理寺衙门那天起,御史台的人就轮番将那黑衣人看守起来,还有南沨,一日要跑好几趟,时刻向纪寒舟禀报那凶手状况。大理寺卿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夜夜伏案整理早年间可能与无忌堂有关的案宗。
为见人方便,应疏月能下床后便回了自己院子,此间,王晰扬、柏芨、柏涣之等人轮流出现在她面前,看着重伤卧床的她,无一人不是忧心如焚。
其实她的伤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那不过是她计划好的一场极为凶险的苦肉计罢了,柏涣之这样有经验的医者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不知武力高深之人不仅能扭转经脉,还能控制内息强弱。
应疏月养病这些日子,一过黄昏,她便将内院的门关了起来,一个服侍的人也没留下,连此前夜夜同寝的柏芨也不行。每日,她将院门一关,便回屋换上身与夜相融的长衫,先是翻墙跃入隔壁家内院,在他家用过晚饭后,借口回房,悄声隐入夜色里。
今又值日暮,她照例关上院门,换上黑衫,站在院墙下,看着那棵曲枝大树,大树的枝条较昨日又弯下了几分,上面的果子从青乎乎到如今红彤彤,展现着时间流逝的痕迹。
她仿若一道青烟飘然升起,又如一朵柳絮徐徐落下。
云棠院里,方形玉石桌上,摆放着两个木托盘,一个托盘里装满了刚采下来的沙棠果;另一个托盘里摆放着刚剔了核的果肉。
青丝披散的灰衣男子坐在石桌旁,他安静得像一汪清亮井水,每次见他,看见的都是他这样温雅的样子。
时间长了,应疏月不禁好奇,这人若是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他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世界?她如今有些迫切地想要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应疏月手背在腰后,靴底如踏软云,轻声向他身后走去,在离他后背三寸距离的位置停下脚步,她微微弯下腰,下巴凑近他肩膀,却又没触碰到他身体,只这样看他拈起一颗红果,用利刃将它剖成两半,再用刀尖把里面一颗颗圆圆的果核抠出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应疏月问他。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纪寒舟问她。
应疏月举目看向头顶巨大的树荫,落日余晖西斜,唯剩一束光打在树冠上,将大树顶端绿色的枝叶照成金黄色,它们在风动中闪闪发光。
她默想片刻,说:“犹记得古书上有一种神树,长得像海棠,果子却如李柰。听说吃了它的果子便不会溺水,我第一次看见你院里这棵树时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你这树的果子吃了是不是也这样神奇?”
“你可以试试,”纪寒舟抠出一颗果核,放到一边,反手将果肉递至她唇边,“尝尝。”
应疏月瞧着他靠近的手,见他指节修长匀称,没有一点多余的肉,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那半块红色的果肉更是把他白皙手指衬托得圣洁高贵。那红润多汁的果肉也很诱人,她朱唇微启,洁白皓齿轻轻咬住。
她还未咬下一口,那只修白的手突然松开,她就这么将果肉叼在嘴上,倏而,眼前的灰衣男子缓缓转过身,轻轻咬住她嘴上果肉。他温热鼻息直往她脸上扑散,应疏月双目瞪圆,心尖震颤,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木木地眨了眨眼皮,忙放开口中食物,欲要脱离于此。
纪寒舟立时吐掉口中果肉,把她带进怀里,“我比它好吃,”他说着眼神逐渐变深,似蔚蓝海底暗流涌动,“要不先尝尝我。”
应疏月咬了下唇,感觉喉咙干渴,她却只是摇头,脸颊羞成樱桃色,她强忍着升腾的情欲,急忙将他推开,坐到石桌对面,拾起一块处理好的果肉放进嘴里,快速咀嚼,又快速咽下,说:“我觉得果子更好吃。”
纪寒舟沉了一口气,转过脸来,谑笑道:“真的吗?”
应疏月咂吧咂吧嘴,丝丝酸涩弥漫在口腔,她强扯起笑意,点点头:“嗯。”
纪寒舟薄唇微翘,脸上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起身,端起处理好的果肉向厨房去。应疏月拿起桌上留下的果核看了看,那果核圆滚滚一小颗,像珠子一样,她心道:“这不正是他平时用来打人的那种吗?真是,连武器都这么别有风格! ”
她又咂了咂嘴,嘴巴里还是涩涩的,这什么怪树,结的果子如此诱人,却不怎么好吃,她撇撇唇角,转身也去了厨房。
灶膛里燃起小火,纪寒舟站在铁锅旁,力道轻缓地搅动糖汁。
应疏月站在门边上,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纪寒舟说:“你最近吃了那么多药,口苦吗?”
“还行。”应疏月闲闲道。
“待我将这沙棠果做成小食,你吃完药后放一颗在嘴里,就不感觉苦了。”他边说着话,手里仍动作不停,甚至还加快了速度,锅里糖水冒起大泡时,他把灶上那一盘处理干净的红色果肉倒进锅里,快速翻拌,直至粒粒分明的果肉裹上一层白白糖霜,他把糖果盛出来,装在盘里。
应疏月站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她一脸佩服:“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因为你不会呀,我不就要多学点!”纪寒舟散漫道。
应疏月手握成拳,轻轻抵在唇上,浅咳两下,感觉心头的伤比平时要疼上一分,心想他这绝对是在挖苦人!
可听他这话里似乎还有其他意思,应疏月实在不敢再继续这样的话题,她朝四周张望一番,转移话点,问:“南沨呢?”
纪寒舟抬眸看向她,没想到她会问起南沨,往日里她是从来不会过问这些的,良久,他才道:“我让他去大理寺帮忙看着那个……伤了你的人。”
应疏月沉思霎那,“那人醒了吗?”
“快了,听大夫说他伤口里被人塞了布条,下手着实狠了点。”纪寒舟摇头忍笑,一边嘴角向下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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